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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們同在一行字之間

周末了,方億陽和著窗外布谷鳥的清脆叫聲從床上爬起來。他打開手機,給易儀發去信息。

“今天有沒有班會?”

“你什么時候開始那么關心班里了?”

“干嘛嗻,我一直很上心好不好。班長為我們做了這么多貢獻對不對。我很知足的,感動還有點想哭!”

“行啊,方億陽,有事求我。”

“就告訴我班會有什么安排。”

“想安排你上臺發表一下你的感動。”

“安排新生啊,給你點建議。”

“噢噢,對!”

“班長您辛苦了。”

“那你,滾吧!”

“小的告退!”

方億陽和楊城爍、江歌、吳子晨吃完早餐,先到一樓放行李箱,吳曦剛好走出教室。

“億陽!”

“哎呦!小吳同學!”

“江歌!開學才一周,是不是瘦了一點!”

“眼神不錯!”

“來放箱子。”

“幫我裝點東西回去。”

“那就放這,你自己收拾。”

“行,那你們打算上去了?”

“嗯。”

“小吳,又變漂亮了。”

“楊城爍的嘴,騙人的鬼!”

“拜拜!”

方億陽一直向前走,沒回頭。以前,他總是不舍,寧愿傻愣愣地多看吳曦幾眼,縱使只是背影。但今天,為什么?他沒有這種感覺了。他還有點懷念,懷念卻不敢重來的過去。

哎,他自己在心里默默嘆下一口氣。

回到教室,郝芊還沒來。她收拾好自己的桌子,自我感覺還行。心里默默感嘆自己的勤勞。郝芊的桌子總是干凈如洗,閃耀著。心想,她是有潔癖吧。方億陽又把自己桌子故意整亂,有潔癖的人,一定很反感!越亂越好。還要疊在上面寫作業!

郝芊來了,他看著她翻開《羅密歐與朱麗葉》,是英文原版,這家伙還說自己英語不好?真搞不懂這女孩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方億陽看她一邊讀一邊又做摘抄,如果問一個人最美的樣子是什么,那么方億陽肯定認為,此刻的郝芊就應當是自己眼前最美的一道風景吧。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他不打擾她。

她閱讀,他也要閱讀。方億陽翻開《被窩是青春的墳墓》,雖然遠不及世界名著經典,但七堇年也是在現當代作家中的新銳力量,她十六歲時憑借這部作品入圍第六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獲得一等獎。而在兩年前,她個人也在兩年前榮獲第九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方億陽也喜歡閱讀經典,喜歡男生都追的玄幻,武俠。他對青春夢想無感,對人生勵志無感。但卻因為七堇年此種青春勵志而愛上她的書,他覺得他離作者很近。他也不太明白為什么自己跟個女孩一樣細膩地喜歡這種細膩的作者、細膩的文章。他想,這些由時間組成的迷,應該留給歲月來回答。

方億陽被書名吸引,雖然做好了這本書可能會有“徒有其表”的風險,但超乎想象地相反,這本書寫得很棒,書中有太多能引起方億陽共鳴的話語。誠然,方億陽始終與作品存在偏差,七堇年描述的是高考前后生活與感悟,而方億陽只是一個初中生,一個離高考還太遠的孩子,還絲毫沒有高考的概念。尚且穿過了高三流火的至上青春的人不完全懂七堇年的細膩,加上此中現世的年齡偏差,方億陽在是無法真正體會七堇年的。至少無法真正擁有這樣一本青春的吶喊。但盡管存在著此種階段性差異,也絲毫不影響方億陽對這篇可愛作品的喜愛與眷念,那是一種最純粹最本真的對文字的向往。

他也學郝芊摘抄,用正楷規規整整地填充到簡約大方的筆記本上。

先擬一個題記:“青春,你莫荒蕪。”

還有一些觸及他心中柔軟的句子。

“生命若給我無數張面孔,我永遠選擇最疼痛的一張去觸摸。”

郝芊總是撐著棱角、帶著刺,她是那張他選擇的最疼痛的面孔。曾經吳曦太圓滑的面孔,也是永遠磨不平。

“浸透在白紙黑字上生動的悲喜。”

方億陽,郝芊。他把這兩個名字寫在同一行字之間。然后用最深顏色的大墨筆涂掉。

郝芊與洪以敬關系好,無論上課下課,總能說到一起,走到一起。看著他們在陽臺上談笑風生。再看看自己,百無聊賴,閑愁參半。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多愛一個人,當他就這樣一天天無時無刻眼睜睜地看著郝芊去和別的男生一起沒心沒肺地說著笑著,盡管那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才發現嫉妒原來可以這樣的惡心,令人反胃。

上課鈴響,郝芊回到座位上。他抓住一切機會找話題聊。事多變幻,李燕冰過于關注郝芊,那力量超過了自己,李燕冰總喜歡有事沒事找郝芊聊聊天,他跟李燕冰的關系就沒那么好了。此刻他也后悔自己總跟李燕冰唱反調。不然,還可以趁機跟郝芊說上幾句話。

轉學生們上臺發表開學感想。方億陽的小計劃開始成為現實了。郝芊說話的方式與平時截然不同。

“我開心和大家成為同學。正如女作家白落梅所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得以在這美好的豆蔻年華遇見如此可愛的人兒,是我三生有幸所致。那我愿,我們共同成長,不負未來。還有,感謝清兒對我的喜愛,我也想對你說,‘在命運之書里,我們同在一行字之間。’惟愿友誼與愛永不滅。”

她文字功底特別強,心思特別細膩。懂得回應給予了她肯定的郭清兒。她還知道人與人之間得以相遇的美好。方億陽呆呆地望著此刻的她。她溫暖、她善良、她具同理心、她還充滿正能量。他想,大家都會因此像待郭清兒那樣熟絡了吧,郝芊并沒有像大家口中述說那樣難以相處,方億陽心里是知曉的,但是他極其害怕別人不知道。他多么希望郝芊可以和郭清兒一樣將自己內心的柔軟體現出來,讓大家輕易就能去觸及。

他為之動容,為郝芊,為她與郭清兒的友誼。

他終于可以試探問問白落梅,這是郝芊喜歡的作家。但郝芊的回答很敷衍,對這個作家可能不太感冒。她更喜歡現在手里的莎士比亞。

“在命運之書里,我們同在一行字之間。”

郝芊親筆書寫的手澤,穿透方億陽眼簾。他真是愛極了這個天生的藝術家。無論做什么,她都可以有自己獨特的辦法,獨特的表現力,而且,總是那么突出。

臨近放學,他看見郝芊的母親來了。他能深切地嗅出郝芊過度愉悅的馨香。

她跟著母親走遠了。

很意外,郝芊又回來了。

“你怎么又回來了?”

“你怎么還沒走?”

那是郝芊關切的提問,方億陽收到了!

“校車還沒那么快,收拾一下。你看,都沒走呢,著什么急。”

“你有什么好收拾,再收也那樣。”

“哎哎哎!你說話就不能客氣點?”

“不能。”

郝芊的調皮銳利絲毫不減,方億陽喜歡她的純真。

“買個頭繩。”

他想送郝芊禮物,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話語完全不受思想控制,他居然讓郝芊自己回去買!他很厭倦自己此刻的愚蠢與荒唐。

郝芊母親終于又來了,班上掀起一片喧嘩。他知道,是自己帶動起來的。他已經完全忘卻郝芊的存在。最終葉歆陽把郝芊帶走了。

他去陽臺看她們母女倆慢慢走遠,緬梔子的花瓣片片落下,搭在了郝芊的肩上。

他去找吳曦,他們倆沿著剛剛郝芊走過的路,緬梔子已灑落一地。剛不久的事情,竟已砌成回憶。灑落了一地的繭子,又從樹根爬向樹梢,最后消散在他看不見的風里。

他們一起上了校車,就像郝芊對洪以敬說的:“坐校車也好啊,有沿途風景相隨。”

他靜賞沿路景象。二十一區,是她的家。

“我們下車去趟超市吧,買個好看的頭繩。”

“什么?”吳曦使勁拍拍他的頭,大笑起來:“你想往這綁呢?”

“什么啊,當然不是啊,送人!”

“郝芊!”

“瞎猜什么啊。”

“不承認我就不去,你自己去買!讓別人就等著看你笑話!”

“是。”

“猜對了!就知道你會喜歡她!”

“怎么就知道?”

“女人的第六感嘛!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她從來不理我。”

“不可能,那你還送?”

“陰晴不定啦。”

“也是,她那么敏感。”

“什么敏感?那是細膩,你看看你。”

“哎!你喜歡她就喜歡她,說我干什么?有我什么事。嗯哼?不過,她會不會覺得我們兩個有什么?”

“什么啊?什么都沒有。”

“那就看她怎么想啊。你可以問問那個郭清兒。”

“這哪能啊,不等于找死。”

“委婉而不透痕跡的。”

“你來。”

“也行!交給我,兄弟一定為你的幸福赴湯蹈火!”

這樣的義無反顧,這樣的彼此牽掛。是友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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