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松明有車，是一輛樸素的豐田。
他正按照導航開去一家餐廳，終于開誠公布，語氣難得誠懇，”柳雪，我有個文件需要你幫忙。”
他看著后視鏡里的柳雪，今天她化了淡妝，雖談不上化妝手法多高超，但比平日紅潤了些。穿的是那件旗袍，頭發盤成溫婉的低發髻。
忽然讓方松明想起來在清泉三中時候的她，也是這個發型，其實還挺適合她的。
”可我什么都不懂。”
”不需要懂，你坐著就行。”
”真的么?”
會有這樣簡單么，她不太信，她連初中的畢業證都沒有呢，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場合，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下了車，她提著一個珍珠包跟在身后，里面只裝著手機。
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隨他上了電梯到了五樓。
轉了個拐角進了第二間包廂。
包廂很大，燈光輝煌，微微刺眼。
轉桌旁坐的人不多，大概那幾個人都存在感太強，氣勢太壓迫，所以顯得人很多。
方松明打頭得體的跟聞興打了招呼，兩人握了手。
”聞總。”
這個聞總三十六七的樣子，一雙商務眼鏡后面，一雙凌厲的丹鳳眼，特別儒雅，氣場也非常溫柔，但看身形有點兒像那天機場的一個人影。
柳雪跟著方松明身后，有些膽小，學著方松明點了下頭，打了聲招呼。
”你好。”
聞興怔愣了一下，像是晃了神。
方松明知道聞興大概是注意到了柳雪，立馬把她推到眼前。
”這個是我妹妹，柳雪，她見了聞總的照片，一見如故，讓我帶她認識認識你，我想既然是朋友吃飯，那帶她一個也無妨。”
這話很高明，一來將柳雪的關系和聞興拉進，一見如故，冥冥之中的緣分。
二來，朋友吃飯，他和聞興之間不僅是合作伙伴，還是朋友。
柳雪怯生生的瞥了一眼方松明，似乎有些無助，但她不懂，怕給這場談判掉鏈子只好尷尬的笑了一下。
聞興忽然笑了笑，笑中透著滿意。
柳雪坐在方松明身邊兒，另一邊兒是個年輕男人，看樣子是聞總那邊兒的助理。
聞總和助理交流兩句，其實都沒等開口，那助理已經識相的站起來了和他交換了位置。
柳雪在這些人里最不怎么怕的就是這個聞興總裁，她覺得他脾氣最好，待人也和善。
聞總遞給了她倒了一杯茶，且和藹的教她用刀叉切割唯一一盤剛端上來的牛肉。
柳雪用慣了筷子，第一次拿刀叉抓都抓不穩，那牛排又肉質很硬。
最后切著切著姿勢特別滑稽，聞興笑了笑，很慈愛的摸了一下柳雪的手腕，然后一雙蒼勁有力的手帶著柳雪的手腕，調整好了姿勢，斯斯文文的切開帶著牛筋的一塊肉。
”嘗嘗。”他循序誘導，柳雪禮貌的笑了下，用叉子插‖進去放進嘴里。
肉里帶血，味道肯定不算難吃，只是她不太能吃的習慣。
方松明看著兩人相處融洽，這便開口。
”我這個妹妹是老家來的，手腳不麻利，還望聞總海涵。”
手腳不麻利?
柳雪心想她只是沒有切過牛排而已，她相信她很快就會學會的，又不難。
聞興終于嘿嘿兩聲，”學的真快，我還想再教教你都沒機會了。”
”是您教得好。”柳雪趁機夸了聞興一句。
方松明把合同從文件包里拿出來。
反倒是對著柳雪說的，他第一次喚她小名，讓人分辨不清虛實。
”這個合同是我前幾天發過您的郵箱，是款適合白領工作之余消遣的手游，叫《夢幻江湖》的扮演類劇情向游戲。雪兒可是我的第一個測評師。”
聞興抿抿唇，老道的拿過他手里的一疊紙翻了幾頁也不知道看沒看。
”行，我答應了，沖著你妹妹。”
方松明高興之余，覺得她答應的太快，太過順利，那可是上百萬的投資，雖然聞興可能不在乎這些錢，但他也不是色令智昏到隨便扔錢的主兒，竟然一點兒細枝末節都不問問。
撕拉一聲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色包臀裙的年輕女人走進來。
柳雪目光被吸引過去，她真美。
別說是男的，就是她也快看的失了魂。
那女孩兒二十二三歲，帶著一身香氣自動自覺的走到一個空位置上坐下。
柳雪不經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方松明。
果然他也呆掉了。
他不是因為女人的美色，而是因為這個人……他太熟悉不過。
女人開了口，”聞興，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臉皮，都快坐牢的人，還這樣大搖大擺招搖過市，怎么，死到臨頭想找一個替罪羊啊。”
方松明臉色變得微微難看起來。
這個秦紫佳居然跑到這兒來管他。
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么。
”有證據么。”聞興被拆穿依舊笑得依舊大方，”秦小姐在BJ的時候我們已經交流過了，以后不再合作，現在這樣血口噴人，我可要……”
秦紫佳說的干凈利落，”那你報警啊。”
”警察也得看證據說話。”
方松明額角一跳，中斷了噼里啪啦的對話。
”秦小姐說完了么，這是我組的局，我花的錢，好像沒有邀請你吧。”他聲音冰冷，其中不難聽出幾分怒火，只是這怒火更多的是在意。
柳雪才意識到方松明認識這位漂亮的秦小姐，并且是很有淵源的那種關系。
眼下這個飯局對柳雪來說，更加煎熬，連大氣都不敢喘。
秦紫佳完全沒想到方松明給她難堪，她大老遠背著李明軒跑到廣州阻止他上鉤，他居然這樣好心當成驢肝肺。
兩人是對面坐的，方松明毫不避諱的盯著秦紫佳的眼睛，最后秦大小姐風風火火的來，帶著狼狽走。
”行啊，我打擾你們了，我走。”
她拿著包推門就離開，力氣很大，包廂門再度關上的時候，帶來了一陣悶熱的風。
聞興去接了電話，是家里人打來的，所以沒怎么避諱。
”行，媽，你現在就好好休息就行。”
”你年紀大了別老是擠市場，讓家里的保姆做就好了。”
”另外有什么想吃的，告訴我，等我忙完這陣子給你帶。”
……
重新回到座位上臉上還掛著喜色，兀自哼笑了下，”這老太太，真不嫌麻煩，說保姆做的飯不好吃，越來越沒胃口，非要自己出去買。”
方松明聽到了剛才他們的對話，把柳雪又搬出來提了一嘴。
”我妹妹手藝不錯，她擅長做甜品，不如讓她做些送給令堂。”
柳雪眨眨眼，很多道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就像下水道的蟑螂忽然被人給發現了，下一秒將迎來危險。
”看不出柳小姐居然還有這個手藝。”
柳雪想了下，絞盡腦汁發揮了值得一點兒價值，”送蛋黃餡的老人會比較喜歡，如果聞總需要我可以做些蛋黃酥。”
聞興腦補了一下柳雪做飯的模樣，忽然間想起了另外一個少女，穿梭在廚房的蒸汽間，只是她做的飯并不好吃。
目光重新落在柳雪白皙的雙手上，點了頭，”好。”
恰時，包廂的門又被推開。
秦紫佳沒走，她又回到了包廂，這回端了一盤兒菜，剛一坐下就找補似的，”我也點了一盤，我只吃自己這一份兒的。”
她應該是在回應方松明上段話，說他花的錢，秦紫佳不配來。
這行為倒是迷惑的可以，柳雪還以為方松明會生氣，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見他若有似無的彎了下唇，似乎是忍著笑意。
沒有趕走秦紫佳的意思。
也是，這樣漂亮大膽又有趣的女生，誰會對她真的生氣。
接下來到了這個飯局的關鍵，雙方簽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