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索斯機場的道路寬闊筆直,一向以交通便捷著稱,現在卻形成了少見的擁堵。車道上成排的汽車開開停停,好像一個個艱難移動著的小方塊。其中一輛頂著金黃色頂燈的出租車的車窗搖了下來,休門從車里看向窗外,在他旁邊的座位上,賽可正坐在那里昏昏欲睡。他們剛剛結束了在索斯海進行大規模分層養殖優尼奧的技術指導,準備返回亦盧。
“前邊發生交通事故了嗎?”休門問出租車司機,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看起來沒有。”司機帶著胡茬的臉出現在后視鏡里,嘴里嚼著一塊流著紅汁的水果。
一架剛剛起飛的飛機出現在了前窗的上空中,發出隆隆的轟鳴聲,龐大的機身傾斜著轉向,向北方飛去。
在經歷了超常時間的等待之后,出租車總算開過了機場前的最后一個交叉口。此時,休門注意到一個不尋常的景象,在這個交叉口兩側的相交車道上幾乎沒有等待的汽車。這樣看來,信號燈的相位和周期的設定顯然是不合理的,交叉口的整體通行能力因此受到了限制和浪費,這是形成單側道路車流擁堵的直接原因。
休門每次從市內到索斯機場,都會經過這里,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僅僅以交通管理系統出了故障來解釋是不夠的,原因似乎更加復雜,因為相對單一的故障往往會帶來某種重復的節奏,這種節奏并沒有讓他和休模機感覺到。這個令人費解的場面盤旋在他的腦海里,伴隨著他下了出租車,跑進候機樓大廳,緊趕慢趕地總算在機艙門關閉之前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以后,休門忍不住從舷窗向下方搜尋著,又看到了地面上那個到達索斯機場之前最后的交叉口,從上空看下去,那里顯得規整了許多,在增設了幾條左右轉專用車道的進口道上,形成一片長短不一的等候車列,也許有人正從停在那里的汽車里舉頭遙望著這架北去的飛機。
休門注視著那個交叉口,心里升騰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那些長短不一的車列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自然,顯現出并非交通流本身的特征,盡管受到了部分干擾,他還是認出了這個簫管般的模樣,它是個性的顯化,這些線條每次的出現,都與機密或者戰爭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細節的碎片拼接了起來,雖然還不算是完整的模樣。他意識到結論只有一個,這是四維隱身太空戰機的特征背景條碼。它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那些汽車和所有的乘車人來到這個交叉口,仿佛都只為傳遞這個信息。這是一種外在的約束,卻與主動的行為無法區分,既是休門眼中無法探究終極原因的模糊的兩面,也是另外一邊完整的存在,那一邊的所在是模糊的。
四維隱身太空戰機的原型機,固定在空間防衛基地里綜合研究所的試驗臺上,雖然在外形上相去甚遠,它在原理上卻是新瑞愛號的近親,都是新瑞愛變換的表觀呈現,在三維隱身技術的基礎上,增加了時間的隱身性。在它啟動之后,時間線立即在四維探測雷達的屏幕上偏轉、消失,好像從未存在過,這是終極的隱身技術,而它的特征背景條碼,從試驗臺上,從最高級別保密的建筑里,以不尋常的方式溜了出來。它們現在正在新瑞愛變換的提出者眼中,在陽光普照的大街上招搖過市。要么是過慮,要么是驚人的陰謀,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從舷窗外彌漫了進來。
飛機在一朵朵被瑞系陽照亮的云彩之間飛行,這些云彩一定看到了橢圓形舷窗里那個憂心忡忡的人。休門把坐在旁邊的座位上、在半夢半醒之間晃著腦袋的賽可推醒,告訴了他這個想法。
賽可揉著眼睛,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特征背景條碼以交通流的方式體現出來?”
“有些奇怪,但并非不可想象。特征背景條碼是產品在時空子結 334構上的正交呈現,處于另外一個表象基面,本來也不具有確定的四維時空的表觀屬性,以怎樣的形式在我們的感覺中展現出來,取決于它與所處的環境結構之間的相互作用,不僅可以是抽象的,而且可以是具體的。”
“具體到操縱每輛汽車?”
那只虛空里的手伸了過去,賽可眨了眨眼睛讓它消失。
“問題出現在信號燈上,”休門說,“這套交通管理系統采用了最新的傳感技術和算法,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但是有一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特征背景條碼的信息因為某種原因混入了信道里,通過信號燈周期和相位的紊亂,在地面形成了特異的交通流。”
“空間防衛基地的人也太大意了。”賽可在座位上伸了一個懶腰。
“這不是一個小問題,”休門提醒他說,“從交叉口進口道車列的形態上看,它們表達的信息并不純粹,看起來不像是精度的問題,它受到了測量的擾動,應該是在某種傳輸中被意外泄露出來的,這種傳輸在空間防衛基地里并沒有物理基礎。”
“你的意思是說這不是他們的失誤?”
“有人竊取了四維隱身太空戰機的技術,這是他們最大的失誤。”
休門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霾,從前方椅背之上,可以看見乘務員正在過道上推著手推車走過來,詢問兩邊的乘客要喝哪種飲料。烏云在這一帶的窗外翻滾著,遮住了陽光,也仿佛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掩蓋起來。
“也許你應該給麥迪探長打個電話。”賽可說,“告訴他你的擔心。”
“恐怕我能告訴他的,不只是這一點。”休門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