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號調查船端正地漂浮在海底湖泊的湖面上,好像它從來未曾沉沒過,只是穿過深海,找到了這個世界盡頭的港灣。那個調查機器人圍繞著它四處游動,頭上搭載著的鏡頭不停地發出點點紅光,好像一只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眼睛。當一條短小的白色深水魚出現在它面前的時候,海底樂園監控室里新來的監控員手舞足蹈了起來,他一直在聚精會神地看著調查機器人帶來的畫面。
“我看見它了,”監控員興奮地喊著,“在這樣的海水深度存在生命,真是一個奇跡。”
那條深水魚在水中左右地擺動著魚尾,似乎對下方海底湖泊里的另外一個世界絲毫不感興趣。
“你還可以看到更多,”坐在監控員旁邊的值班經理瞥了他一眼,“讓調查機器人給它一點兒刺激。”
那條深水魚受到了來自調查機器人突然釋放的電擊,在海底湖泊的表面上急速地跳躍了一下,向上方逃走了。
“看起來它不喜歡海底湖泊,”監控員說,“即使逃生的時候也不選擇那里。”
“海底湖泊是生命禁區。”值班經理對他說,“可以開始了。”
貼近未知號船舷的調查機器人接收到了來自監控員的指令,打開切割刀的開關,切割刀在水中迸發出耀眼的火花。
但是調查機器人接下來的舉動讓監控員和他的上司感到不解,他們看著它又關閉了切割刀的開關,把它收了起來,轉身向未知號船底的方向游去。
“你搞錯方向了!”監控員大聲地對著通話器喊,卻無濟于事,只收到了調查機器人在到達湖面時發來的信息,
“我正在尋找優尼奧。”
“優尼奧是什么東西?”監控員抬起頭看著他的上司。
“我不知道。”值班經理急忙把監控員連同他坐的轉椅一道推遠,自己移了過去,開始緊張地敲擊起控制器的鍵盤來,“調查機器人被人遠程控制了,”他盯著屏幕,面帶緊張地說,“一段自我重復的代碼同時嵌入到不同的部分——不可思議,這段代碼來自索斯海事醫院。”
在那個遙遠的手術室里,六臂機器人躺在手術臺上,胸前的顯示屏上出現了海底湖泊的景象,那是一個沒有生機的世界,幾絲漣 329漪反射著微光。休門焦急地盯著那里,竭力保持著頭腦的清醒,三階聚匹晶體子被膜的血還在不停地流著。優尼奧到底在哪里?
同樣的畫面也出現在海底樂園的監控室里,畫面中出現了一片白霧,連剛才還能勉強看見的探照燈下的漣漪都消失了。值班經理對監控員大聲地說,“快讓網絡中心解除調查機器人的一切遠程控制,告訴他們它被劫持了。”
監控員趕忙站起來,小跑著離開了監控室。值班經理再看向屏幕的時候,立即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
海底湖泊里的白霧消散了,滿屏都是橙色的閃爍,亮點相互連接,形成了無數個同心圓。
是它們!休門看著那里,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優尼奧,靜靜地漂浮在海底湖泊里,面對著多年來第一次闖進它們生活的人造機器射出一道微弱的白光,損壞裂開的實驗艙也許靜靜地躲在一角。當休門終于看見這些優尼奧的時候,反而覺得難以置信起來,無論是它們的生命力、存在的地點還是存在的理由。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醫生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看見休門頭上纏著紗布,坐在手術臺上,正在與站起來了的六臂手術機器人說話。
“剛才發生了什么?”醫生問六臂手術機器人。
“手術中止了,他讓我趕緊給他止血。”
他們看著休門似乎失去了最后的氣力,歪倒在了手術臺上。
賽可在病房里見到了正在來回走動著的休門,說他已經從海底樂園的投訴中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在你所說的那些難以理解的經歷 330里,”他對休門說,“現在看起來至少有一部分是被證實了的。”
“它們沒有理由只是被部分證實。”休門淡淡地說。
“我沒有想到優尼奧的群體感應會如此壯觀。”
“我也是。”休門說。
它們之間的信息傳遞存在更深層的方式,在這片生命禁區里,在以一部分的犧牲換來的保護殼內外,無論處于怎樣狀態中的優尼奧都可以建立相互關聯。它們因此在海底湖泊的湖面上留下了難以察覺的蹤跡。我還記得愛耐站在實驗臺前說,優尼奧的群體感應無法被電子模擬器再現出來。那次她比我晚回來了幾天,臉上明顯地被索斯的陽光曬黑了。
“你是怎么知道優尼奧在那里的?”賽可問他。
“是伊云說的,他說過未知號和優尼奧之間具有一種空間聯系,在地理位置上有重合的部分。”
伊云提供了正確的信息,履行了幫助找到優尼奧的承諾。休門現在感覺到自己對伊云存在誤解,他做到了整個新瑞愛星上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曾經出現過,曾經與他交談過,也許已經轉化為新瑞愛星人,也許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