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結結巴巴地問。
“太簡單了,媽媽后來只是不愿去找你而已。你沈石飛在江東市的IT圈大名鼎鼎,網上一查就清清楚楚,我就炮制了一份簡歷,到你們公司應聘,工資條件要得極低,因為我知道干不了多久。”
沈妮娓娓道來。
我明白了,如果說段紅梅早先是不愿意來求我的話,那后來就是明知道我在哪兒,但是也不能來找我了。
“你什么時候知道我是你父親的呢?”
“就是我那個混蛋哥哥欺負了我以后,我都不想活了,媽媽才告訴了我你的名字,讓我長大了去找你。可是越長大,我越覺得媽媽傻,她為什么要愛上你呢?你不過是跟她玩玩;她為什么要生下我呢?給她自己,給我帶來這么大的苦難。后來,媽媽告訴了我原因。”
我睜大眼睛,默默地聽著。
“她說愛情這東西就是看緣分,她第一次遇見你,根本不認識,你就救了她的場,她覺得你肯定是個好人。她特別喜歡你文質彬彬又有點兒壞壞的樣子,所以就跟你好上了。說實在的,她這么幼稚,真讓我無語。”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媽媽說她在眉山寺算過一卦,算出來你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人,所以她對你這么死心塌地。后來她帶著我又去過眉山寺一回,找到了那個算命的老和尚,老和尚很是愧疚,說命中注定的人未必是貴人,也許是克星。我聽了以后氣壞了,他怎么解釋都有道理。但是這次算計你,老和尚還是幫了忙,每天發的簽子就是在他們那兒做的,然后你去眉山寺抽簽的那一回,簽壺每一支都寫著爾命只余四日,聽老和尚說當時把你嚇得都快尿褲子了,這是你讓我唯一快樂的一件事。”
我恍然大悟,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年段紅梅執意要去眉山寺燒香,而燒完香后她的心情又是如此的愉悅。現在想來,她是覺得自己找到了生命的歸宿,而我只把這當做青春的游戲。
“沈妮,你告訴我這些,我真的覺得自己死有余辜。我不想辯解,如果死在從未見過的女兒手里,我一點都不冤。只是,我想告訴你,當年我也是愛你媽媽的,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也許你媽媽和你的命運就不會那么慘。所以。。。”看到沈妮冷冷地看著我,知道她根本沒聽進去,我就停住了嘴。
“其實我早就可以把你殺了,神不知鬼不覺在你的咖啡或者午餐里下了毒,你就跟那對混蛋父子一樣了。不過我加入你的公司以后,還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一個人,是不是該死,所以直到你過完生日后才開始七天倒計時。”
“哦,你經過觀察后,還是覺得我該死?”我也冷靜下來,問她。
“也許稱不上該死,但你是個極度自私的人,這也是造成我媽媽悲劇的原因。”沈妮說。
看我有些不服氣,她接著說:“比如說夏飛吧,你自己覺得對他挺好吧?他很努力工作,可是別人都說是因為他姐姐的緣故,他姐姐在給你當小蜜,所以夏飛實際上已經干不下去準備辭職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在我心目中,他是他,他姐姐是他姐姐,根本是兩碼事。”
“你看,這就是你自以為是的表現吧?從來不管別人怎么想,自己覺得舒服就行。夏飛的姐姐聽說是個特別能干的銷售,長得也好,比你年輕好多,干嘛要放棄工作要跟著你?也不結婚,還不是為了他弟弟?夏飛原來特別感激你,現在已經變了,心里不知有多恨你呢?”
“啊?”這下我傻了眼,這些我確實沒想到,我真是個極度自我的嗎?
“是的,”沈妮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你想的只有自己,然后毀了別人還不知道!媽媽就是這樣被你害的。”
我的胸口仿佛受了重重一擊,劇烈地咳嗽起來。
“所以,等你辦完了生日晚會,我就開始了七天倒計時。你知道為什么是七天嗎?”
我搖搖頭,這已經不是我關心的事情。
“媽媽告訴我,從她第一次見到你,到跟你發生關系懷上我,總共隔了七天。也就是說,媽媽只用了七天就把自己的全部奉獻給了你。”
我淚如泉涌。
“所以,我給你七天,然后用李尋歡這個名字提醒你當年的放縱,看你能不能回憶起當初的一切。還好,看來你自己還找到了媽媽的墓前。”
“沈妮,我有一個請求。”我抬起頭,沈妮看著我。
“我不知道你準備怎么把我處死,我的想法是,待會兒你把我腿上的繩子解開,我自己跳到湖里去,我不會游泳,一會兒就淹死了。你自己走人,這事兒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沈妮漠然地看著我,說:“你這么做已經沒用了,我已經是個殺人犯,多殺你一個也無所謂。不過你既然有這樣的想法,也難得你為我著想一次,就滿足你吧。”說著,她把我腳上的繩子解開了。
我站起身,走到段紅梅的墓前跪下:“梅子,今天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待會兒就去另一個世界找你,你慢慢懲罰我吧,好歹我我們在一起了。”
說罷,我磕了幾個頭,站起來走向湖邊,想了想,轉臉對沈妮說:“女兒,今生對不起你,你好好保重,爸爸去找媽媽了。”說著,“撲通”跳入湖中。
根本不會游泳的我立刻喝了幾口水,渾身不由自主地劇烈扭動,但雙臂被緊緊綁住,掙扎根本無濟于事。我張嘴想呼吸,但結果是喝進更多的水,腦袋劇痛,失去了知覺,向水底沉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自己劇烈的咳嗽震醒,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坪上。我張望四周:我在哪兒?我還活著嗎?
答案其實很明顯,因為我還是在段紅梅的墓前。而沈妮,全身濕漉漉的,坐在我的身邊,默不作聲。我明白,應該是她跳下水,把我又撈了上來。看來她跟她媽媽一樣,水性很好。
我嘗試著動了動身體,發現身上的繩索已經解除,嘴上,胸前凈是黏糊糊的嘔吐物,想來沈妮把我撈上來以后又進行了一番急救。
我坐了起來,對她說:“怎么啦?心又軟啦?”
沈妮這次終于哭了起來,越哭聲音越大。我想坐過去,安慰她,她舉手制止了我。
過了好久,她的哭聲慢慢小了下來。我說:“女兒,不要哭了,今后你什么時候想我死,我隨時就死。如果你暫時還想讓我活著,就讓我補償補償你吧。”
沈妮止住了哭聲,說:“你做什么也補償不了我,更補償不了我媽媽。剛才你跳下去的時候,我覺得媽媽墓碑上的相片好像在責備我,她這一輩子,就是心軟,后來那么恨你,也沒找你去算賬。我想,你今天能自己跳下去,也算是心中有愧,饒了你吧。至于我,我的人生已經結束,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
說著,她擦干眼淚,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要走。
我喊道:“沈妮,你不要走,你不能這樣就走,你媽媽看著我們呢,我們好容易在一起了,怎么能再分開呢?”
事實上,沈妮此時也走不了了,一輛警車由遠而近,風馳電掣般駛到我們面前停下。吳警官從車里跳了下來,兩個民警也跟著下來,控制住了沈妮。
看見我狼狽的樣子,吳警官走過來問我:“老沈,你怎么樣?”
我故作輕松:“沒事兒,吳警官,這事兒我已經弄清楚啦。你們怎么跟過來的?”
吳警官告訴我,他們通過對快遞公司的調查,以及以及相應視頻監控的追蹤,基本鎖定了給我發快遞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但是由于她始終帶著口罩,一直不能確定身份。
今天是七天倒計時的最后一日,他就帶人對我的住所進行了監視,結果發現我早上沒出門,只有秘書小韓進了我家后一直沒出來。吳警官覺得有疑點,派人對小韓的背景進行調查。
下午,一輛奔馳開了出來疾駛而去,他們猝不及防,跟到半路跟丟了。但這時后方已經把小韓就是沈妮的情況調查清楚,而從天網上追蹤也發現奔馳是向嘉興駛去,吳警官判斷沈妮是把我帶到了段紅梅的老家,于是馬上趕了過來。但是他們沒想到我們是在墓地,所以左找右找才算找到了我們。
我握著吳警官的手千恩萬謝:“吳警官,謝謝你們啦,回去以后我得給你們送個錦旗。這丫頭其實是我多年失散的閨女,對我有些怨氣,所以搞了這么一出。剛才我們都解釋清楚了,回去以后我們要好好交流,把失去的光陰都補回來。就是給你們添麻煩啦。。。”
吳警官擺擺手:“老沈,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你沒出事就好。不過你們父女團圓的愿望可能暫時還實現不了。”
“啊?”我有些著急,“她太年輕,就是一孩子,再說也沒造成什么損失。。。”
吳警官打斷了我:“她沒在你這兒造成什么損失,不代表別處沒有問題。老沈啊,你自己回去吧,注意安全,也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
說罷,轉身和另外一個民警把沈妮帶上了警車,此時沈妮已經帶上了手銬。
我目瞪口呆,盯著沈妮。她依然沒有看我,淚流滿面,跟著警察上了車,疾駛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警車遠去,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