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從門外穿進來時就見杜默坐在椅子上，一手捂著左眼，皺著臉，右眼含著水光卻一直沒有流出眼眶。

“小杜，把手放開。”

杜默依言收回手，青洞洞的眼窩就暴露出來。眼窩里幾縷黑煙快消失殆盡。

從進來就飄在宋明肩上的一小團火，迅速飛去將黑煙吸進火里。

宋明拿出小黃花遞給杜默。座位上的人一吸，疼痛消去大半。而黃花又剩個枯桿。

“還痛不痛？”

“比剛才好多了。”

“我不知道陽玥將夏魁養在哪里，又聯系不到他，你暫時忍忍。等他回來再弄一朵。也別急，眼睛只要找回就沒什么問題。能被取走，也能被還原。”

杜默點頭。這才又心思問那團小火是什么？

宋明拉了把椅子坐下說，此火名真火，至人類初始就存在。其火可斷妖識神，還能根據身上之物，追蹤其行徑。不過真火稀有，且用一次少一點，最后還會燃盡。

真火鉆進桌底，從里面帶出片長指甲。紅色火焰中，指甲沒有變化，短短數十秒便掉下去。

“宋哥，這是趙小飛的指甲。”杜默有些激動。

“確定？”

“肯定，是我親眼見他剪的…”

指甲沒燃燒，也沒發出顏色，它主人實打實是人，可他不可能是普通人。真火是能由此追蹤到有虛無之眼之人，如今毫無反應？宋明站起身來：“我先送你回家。別擔心，常人目前還看不出你的變化。”

黑煙將杜默放下，宋明交代她抽時間聯系陽玥。若不舒服，明日不用去上班。

“好。”

杜默開門進屋，一眼就瞥到坐在沙發上的秦淼和她那張黑風颯颯的臉。

“杜默，你自己看看手機，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現在幾點了！”

“今天店鋪聚餐，忘記和你說了。我手機調了靜音沒聽到。”

秦淼見杜默整個人無精打采，還耷拉著，火氣稍減。

“下次提前說，早點去休息。”

“好。”杜默邊說邊往二樓溜去。

站在鏡子前，杜默盯著左眼，心情沉悶。如果眼睛找不到怎么辦？她喪喪地胡亂洗漱一通，就回房間躺著，燈也不開。

迷迷糊糊要睡著時被手機鈴聲吵醒，看清備注是誰，立馬劃開。掛完電話，她如同吃了一個定心丸，安下心來。翻了個身便看到窗外的董北。

“我自身都完蛋，暫時沒法管你的事兒。”

“還好嗎？”

“不怎么好。我先睡了，你自己看著辦。”她左眼還微微發疼，只想睡著以此掩蓋。

董北沒回復，也不離去。

眼睛越來越疼，杜默中途醒來幾次。最后實在無法入睡，支著身體靠在床頭。汗濕的頭發搭在臉上，雙手捂著左眼，手指用力，嘴里也捂不住聲音。

“小杜，你好吧？”

“你還沒走？”

“我一直在這里。”

杜默實在不想說話，點開手機，凌晨一點鐘。明明過了好幾個世紀那么長，竟才一點鐘。她劃開手機給陽玥打電話，對方幾乎是秒接通。

對方說，在家里等著，他很快就到。

杜默拉開床頭燈。

“白癡大哥，女生要換衣服了。”

董北先是一愣，隨即尷尬道：“不好意思，我馬上走。”

杜默超速換好衣服，陽玥就出現在窗外，只有一眼亮著黑光。

“好神奇……你怎么做到的？”還能單控。

這是什么夸人詞語，陽玥覺得有點好笑。他飛進來，從衣服袋子里拿出黑盒遞給頭發散亂的人。

盒蓋掀開，一朵金光閃閃的小黃花彈出。杜默還準備大吸一口的，自她右眼而出的青煙直接籠罩著花，花朵頃刻失掉光芒，花瓣凋零。她能明顯感覺到右眼將一股暖暖的東西傳到左眼，疼痛立消。

她已從容瑞嘴里知道夏魁稀有，聽說被她吸至枯萎時，看她的眼神簡直像打量“怪物”。順帶吐槽她兇殘。所以接下來她該心虛了，又一朵花完蛋。

“我眼睛…不痛了…”

“不痛就好。”陽玥險先控制不住嘴角一扯。此花是母株，其他花朵都是它衍生而來。母株都被吸走精華，不知何時候才能復原。哎…

毫不知情的杜默，訕訕笑著：“不好意思。”

陽玥說不要在意，將夏魁收回，飛出房間。那速度太快，杜默走到窗戶旁就只看到一點殘影。

宋明當晚就趙小飛通電話，問了他家地址。說過幾日要去他家附近拍攝婚禮視頻，有事需要趙小飛幫忙。對方爽快答應。

宋明第二日就帶著容瑞開車去趙小飛家——白沙鎮。他見到趙母，和她打了招呼，說明來意。

趙母心里愧疚，怨自己兒子不懂事。高中還未念完就不想讀書，又說自己喜歡攝影。她從朋友處聽得宋明在攝影這一塊有些口碑，便拜托朋友，幾經輾轉找人才把趙小飛送到一號店學攝影。誰知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才去兩周就打道回府，把她氣得半死。

在幾聲中氣十足的喊聲下，趙小飛從屋里慢吞吞搖出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發像個雞窩。他抓了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

“宋……宋哥，你怎么今天就來了？”

“先去婚禮場地布點。你先去收拾收拾，等會兒和我們一起。”

待趙小飛進屋，宋明很自然地問趙母，趙小飛病好沒，還有不舒服嗎？趙母說好了。宋明哦一聲，又扯了些其他。而趙母因談及“不爭氣”兒子的話題，有些止不住話。她說趙小飛性格內向，不善與人交流。在家極少出門，整日打游戲。

原本他在讀高二，不知為何突然就不想讀了。好說歹說，油鹽不進。又開始逃課，試卷分數徘徊在幾十分內。

無奈失望下才給老師打電話說他生病先休學一年。

趙小飛離開學校整日閑在家，她就想讓他去社會上歷練歷練，好讓他知道讀書的輕松。聽他說喜好攝影，這才把他送到一號店。結果…說到此趙母不住嘆氣。

等趙小飛出來，已是十幾分鐘過去。他換了身休閑的衣服，頭發清洗干凈，甚至吹了個發型。整個人煥然一新，精神很足。

“陽玥不去嗎？”

“他還有其他事。我們先走，你指路。”宋明說著已經拉開車門。

車沒開出去多久，三三兩兩地魂飄進車里圍著趙小飛，一團小火落在他臉上。當事人眼神穿透他們，盯著窗外的風景，或偶爾撇頭看幾眼手機。宋明只專注著前方，在狹窄多彎道的小路上開得四平八穩。

又行幾百米，趙小飛感到胸悶心慌，要馬上下車。宋明推開車門，見趙小飛坐在路上順氣。三兩魂在他耳邊說了什么，隨即離去。他過去問：“不舒服？”

“就突然心慌，發涼。現在好像沒什么問題了。”趙小飛站起身來。

陽玥在趙小飛家極其周圍并未發現異樣，也未察覺到一絲妖氣。連趙小飛的房間都一如普通男生宿舍一樣，亂七八糟得可以。只有電腦前的一盆生機盎然的綠色植物顯得有些不符環境。

到達婚禮場地，已有幾人在忙活。宋明主責是拍攝，但他有一個合作團伙，管理場地裝扮和婚禮主持、策劃，幾方互助。即使不是本內任務，也會搭把手。他叫上趙小飛做一些場內事物，也會給他相應報酬。

今日趙小飛特別積極，辦事效率高，與在店鋪大相徑庭。等陽玥來時布置采點，與新人溝通都已大致完畢。過半小時，宋明便開車回趙小飛家。

臨走回賓館，趙母非要送他們一袋水果當作是孩子不懂事的賠禮。說本想打電話給宋明，卻翻不到號碼。趙小飛又一再強調已經和他說清楚，這才沒聯系。

隔日，婚禮拍攝完畢，宋、陽二人便開車回青源。剛出發不久，宋明肩上的真火就飛了出去，他隨即停車開眼。

他跟著真火在白沙兜兜轉轉好幾圈，好不容易追上黑影，那人轉過頭來竟是容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