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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腐朽

無邊大漠籠在夜空之下,寂寥的影在月光下淺短漂泊。水色的輕綢飛揚飄舞,宛如銀漢盡頭的不老樹,垂下明知不可而為之的緣分。

可她不似能與什么人結一段緣。姑娘的顰蹙都是清冷的,天際的月老把玩塵界紅線的時候,絕不該這樣淡漠。她沒有情沒有愛,永遠是遙望戲臺的第三人。

幼莉扭捏著柔軟的腰肢,細膩白嫩的肌膚裹在半透不透的雪紗里,她的姿態妖嬈絕美,神態卻幾乎是生硬的。

‘三十年前’四字,勾起了她許多不太好的回憶。她失魂似的跟隨著圣女的腳步,仿佛思量了許久,才用唏噓打破了僵持的平靜:「蘇伊爾綠洲只剩下你了。」

她暗暗體味著蘇伊爾奧明的名字,竟不知是阿九紀念那場見證分崩離析的飛絮盛景,還是寄托了祝福與祈愿的美妙人生。在酷熱大漠中飛揚的雪,是曇花一現傾盡天下,或是飛蛾撲火從此枉然。

不知從哪里飄來的雪白花朵,悠悠然落在圣女的發間。迷惘的姑娘輕柔地將它取下,在宵風里又抬起手,送它自由與孤獨。

妙雪很不在意地說:「拜翎還活著?!?

那應當是她的外祖母。

當年拜翎察覺送信的金鳥有些問題,它看見阿九手中的果醬,便瘋狂地撕咬著那未開封的琉璃瓶。金鳥從不吃發酸的果醬,這未免太反常了;但她不能不顧父兄的安危,只得懷揣狐疑落入陷阱。

拜翎是聰明果敢的女子,她比男子更加英勇強大。幼莉猶然記得自己向她伸出援手、提出合作的時候,她警覺又冷靜地權衡著利弊。

她甚至很快得出結論:『果醬與葡酒都有問題,動手的人是你。』

兩種食物分別被下了不同的藥物,分開食用無毒無害,相遇時卻能生出劇毒……只有這樣,天鵝坪率先做出反常舉動的是斗神場;也正因為這樣,兇手必須在此時來到塔西木河畔,解除藥性。

少女將重傷瀕危的女子攙起,反問道:『但我也幫助你了?!婚L老會不該各懷鬼胎,既然要各懷鬼胎,就不該存在。

借機讓第九家引爆暗流,再退居幕后,最后看著因猜忌而撕破臉的八大家族拼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漁利,不好嗎——

拜翎掐住她的脖子,幼莉豪不抗拒。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虛弱極了,她只需淡淡地瞧著她:『我死了,你也得死。你父兄的性命當真浪費了?!?

拜翎怒極反笑:『就是你害死他們!』

幼莉搖搖頭,『是你?!皇悄闵頌榕訁s躋身長老會、讓其余八家厭惡反感,是你在長老會固執己見、與頓葛分庭抗禮,是你選擇強攻斗神場救人、才被當成發起內亂,是你兵力孤寡、使第九家節節敗退。

『我又憑什么與你合作?』

幼莉不慌不忙地扯掉拜翎越來越無力的手爪,『你想活著,除了我就沒選擇了?!?

她于是與罪魁禍首結盟合作了,用離奇的失蹤與三封偽造的求援信,捏碎了長老會脆弱的和平。

八家內戰,業火連天。火焰將塔西木河畔的白絮映得通紅,滿天飛絮里,幼莉誘殺頓葛,并拋出了元老院的身份。

妙雪說:「當一個人展露出不該有的能力,不是情感的崩毀,就是成為了他人的傀儡?!?

幼莉忍不住咳嗽起來:「圣女,這句話可以理解為您在貶低我嗎?」

妙雪倏然轉過身,眼里涼薄得不存在任何情緒波動。「不是貶低,幼莉。你確實受人指使。」

幼莉抿抿嘴,寬大柔軟的袖口掩住半面嬌媚。她想圣女知曉的事,比她所料想的更多——

比如拜翎的另一處錯誤:果醬與葡酒中并沒有任何毒物,有的只是某種蠱蟲與能令之狂躁的發物。

布圖多的輝煌存在于漫長的回憶之中。如今一株干枯的老樹舒展它的椏杈,妄圖遮天蔽日,更多的卻像自地獄中伸長的嘶吼中的手。

已經不會有任何鳥雀為它停留,靛藍的葉片腐爛在不知名的角落,飛花將噩夢塞給不幸的可憐人。

可憐之人卻總有可恨之處,自私的人有時也不得不自私。

天鵝坪的兵衛匆匆地列出小隊,向突然到來的圣女圣使行禮問安。他們的臉色有些古怪,又似乎在提心吊膽。

當妙雪直直地路過他們、不聞不問的時候,這些人顯然松了口氣??磥硭麄冎鴮崙汛Я耸裁茨康?,并不想讓光明殿參與。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證實。在飲用總司衛凱勒送來的清水后,淡漠的圣女倏然吐了口血。因毒物污染而發黑的血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妙雪那份維持在面上的淡漠頓時被虛弱感攪碎。

天鵝坪竟敢這樣直接地陷害。妙雪緊緊地捂著翕動的嘴唇,指縫卻源源不斷地涌出黑血。

「溫……溫文……」她止不住顫栗,渾身發冷,眼中很快開始渙散神光。

「您說什么?」

此時兵衛卻都散去了,不知往何處忙碌。幼莉倉促地撫上她的脈搏:紊亂異常。

她的呼吸越來越淺,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妙雪被幼莉背起來,迅速昏沉的腦袋靠在她的肩頭,粘稠的黑血沿著下巴蔓在衣衫上,無故綻開死亡的花蕾。

廣袤的遺跡空無一人,天鵝坪的兵衛仿佛自人間蒸發,又或者從未出現。

一道冷寒的刀光刺殺而來。幼莉靈巧地閃避開去,眼前卻晃出七八道黑影。她幾乎眼前一黑,果然神是不愿意眷顧她的。

擺脫追殺對她來說算不得什么難事,就算雙手受束,平安退返并無困難。

她甚至可以自豪地拍拍胸脯:這種事她經歷得太多了。

天鵝坪果然不負所望地發難了。短短幾天,七位長老相繼死去,剩下的一名在他人刻意的引導之下,將矛頭對準了元老院。

地牢中的少女斷斷續續地喘了口氣,勉強轉轉手腕,牽動鎖鏈與墻壁敲出丁零當啷的聲音。

她有些欣慰地想到:馬上就自由了。

這時,純真無邪的姑娘跌跌撞撞地沖進來,手忙腳亂地砸開了門鎖,開始掰弄束縛她的鎖鏈。

幼莉艱難地眨眨眼睛,「你怎么來了。」

她發現姑娘正在哭泣。

薄櫻正用一柄銳利的小刀子,一下一下地撬著釘在墻上的鏈條。她的臉上混合著淚水與泥沙,頑強又脆弱的模樣看起來好笑極了。

可沒人能在此時笑出聲。

「天鵝坪與元老院打起來了,趁院士們都盯著外邊,我救你出去療傷。」薄櫻倔強地又將刀子刺向墻面,勉勉強強劃出一道刀痕。

幼莉扯扯嘴角,帶著很輕的笑意,問道:「這得磨到什么時候……」

薄櫻說:「我一定放你下來!」

胸腔內的瘀血讓幼莉有些痛苦。她病弱地咳嗽幾聲,搖搖頭。「我腰后的東西……你取出來,將它打開……」

薄櫻二話不說照做,果然在衣內找到了一塊指甲凸起。她將它扯下來,反手一看,竟是串蟲卵。

薄櫻驚呼起來,失手將它丟到了墻上。她后知后覺地望向幼莉,忙道:「對不起,我……」隨即她瞪大眼睛。

那蟲卵迅速膨脹、破裂,飛出一群詭異的撲棱蛾子。它們撲在鐵鏈上,分泌出青黑的粘液,很快腐蝕出漏洞。不過片刻,鏈條徹底融化。蛾子意猶未盡地圍聚在殘余的鏈條上,將之吃得干干凈凈。

「這……這是什么東西?」薄櫻摟了摟手臂,只覺得毛骨悚然。

幼莉站不太穩,只跨出一步,便幾乎要癱倒在地。

薄櫻雖是慌張,仍然眼疾手快地將她扛起來,直沖沖地往地牢外去。

「幼莉,先找個地方處理傷口吧?!顾械缴磉吶艘琅f是虛弱不堪。

幼莉不假思索地回答:「先逃出去。」

此時,少女沙啞的聲音飄散在空曠的朝圣堂里,補充她的是一陣沉悶的寂靜。石塊墜入無底的海,沒有魚群驚擾,也沒有礁石等待。

薄櫻停下腳步,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她的臉藏匿在垂落的長發中,讓幼莉看不真切。

「怎么了?」

為什么不走了?

薄櫻靜默許久,才問道:「幼莉,你答應過我,會和我永遠在一起吧?」

不知為何,幼莉的心口開始發緊。她生出不妙的預感,回答:「是。我們一起離開——」

她被打斷了。

「我要留在元老院?!贡艳D過頭,緊緊地盯著她的面目?!改銜阄业模瑢Σ粚??」

「你說什么?」幼莉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她?!改阍陂_玩笑對嗎?你知道元老院有多罪惡。」

薄櫻垂下嘴角,下一秒,松開了支撐幼莉的臂膀。她淡淡地看著少女不堪重傷而跌落在地,甚至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用尖刀刺穿了她的左手,將她釘在冰涼的地面。

這還不夠,她跨坐在她的腰上,按住她的肩膀,碾過她的傷口。尚未自愈的傷痕很快沁出血來,刺痛了她的神經。

「薄櫻——」幼莉輕哼一聲,詫異地呼喚她的名字。

「元老與院士們給我漂亮的衣服、甜美的花蜜、溫暖的房間,他們準許我不必參與殺手人物、不必接受殘酷的訓練……只要我乖乖完成我的任務。」她的眼底涌動著陌生的冷漠,「在這里我不需要考慮任何問題,甚至還能接受你們的欣羨。」

幼莉蹙起眉頭,疼得難以復加。這讓她不得不聽取更多的話語,冷了她好不容易復蘇的人情。

「為什么要讓我離開?你嫉妒我?你嫉妒我!」失心的人霍然掐住傷者的脖頸,不受控制的力道讓幼莉又一回體味死亡的恐懼。

可她不想死,不想死——誰都不能讓她死。

幼莉霍力推開她,迅速拔起穿透掌心的利刃。

薄櫻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往昔單純的笑容原來可以這樣扭曲。

「你想違約,你想拋下我?嘻嘻……嘻嘻嘻……幼莉,你不是第一個想出去的人,也不是第一個恢復神智的人……」詭異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空間里,在七十二根封魔柱間幻化為數遍。

幼莉不支體力地后退幾步,靠在潔白的石柱上,將柱子也染得鮮紅。

她早該想到的,為什么只有她一人擺脫控制,為何她記憶的開端是薄櫻,為什么夜里總難見到薄櫻……

她的恢復是薄櫻的游戲,就像在無趣的時候抓來一只鳥放在身邊它若討喜就對它溫柔,它若忤逆就將它撕毀殘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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