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扶著霍辰譽前去拍門，守門的小廝聽到動靜，將門開了一條小縫，看到是章澤兩人，一溜煙小跑去主院匯報。

南煙靜靜站在兩人身旁，聽著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不多時，大門里聚滿了人，有一眾丫鬟婆子中央，站著一位衣著樸素的婦人，年紀看起來三四十歲，姿態端莊、氣質如蘭，應該就是這處宅院的女主人。商人的地位本就低，吃穿用度都有規定，霍夫人這種打扮想是怕被人詬病。

他們沒有看霍辰譽，反而將南煙從頭到腳的打量起來，南煙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被這么多人盯著，臉頰發燙有些難為情。

霍辰譽被章澤扶進了大門，勉強提起了精神，對著婦人喚道：“娘，這就是我為你們請來的大夫……”

一句話剛說完，身子就不受控制靠在章澤身上，似要暈倒。

霍夫人見兒子不對勁，上前扣著他的手腕，觀察他的氣色，之后神色大變，對著章澤怒斥：“不是讓你好好護著少爺，怎么回來就成了這幅模樣。”

章澤咳了一聲，眼神有些閃躲，“回夫人的話，我們在山中尋醫，少爺被毒物給咬了，是這位南煙姑娘救了少爺，他是齊康齊神醫的徒弟。”

章澤還沒張口時，那些仆人都退后了兩步，挨得很近的霍夫人也掏了帕子掩住口鼻，不過隨之而來卻是一種帶著丁香的清香，沒有聞到異味。

眾人大驚，齊聲問道：“章澤，你口臭的毛病好了？”

章澤憨厚地笑了起來，“是南煙姑娘給我吃了一些藥，現在沒味道了。”

霍夫人連連點頭，把兒子推到了章澤身上，欣賞地看著南煙，還親呢地牽起了南煙的手，“這章澤的毛病從小就有，這些年也沒少操心，前些年還打算把他送走，我那兒子非要留下他，你這是用了什么法方把他的老毛病治好了？”

南煙有些受寵若驚，想要抗拒霍夫人的動作，“不過是有個偏方而已。”

“姑娘是一個人來的，你師父哪去了？”霍夫人望向她的身后。

南煙知道她不相信自己的醫術，從她行醫以來，因她的外表和年齡相差，看上要年輕幾歲，那些見到她的人都以為她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不相信她真的能醫病。

“師父向來喜歡云游四海，尋求疑難雜癥的人來救治，這次也不知他到了何處，不過我已經讓師姐想辦法去聯系，若是見到師父，會立刻讓他趕來。”

霍夫人與齊康的相識比較久了，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在三年前，那時她兒子還未成年，丈夫又重病，想找齊康提起婚約之事，結果對方死活不愿。

“姑娘今年多大了，可有婆家，我那小子自小頑劣，路上沒給姑娘真麻煩，惹怒你吧？”

南煙想了想搖搖頭，從她跟霍辰譽見面到現在，這個霍辰譽脾氣不小，但是人品不壞，那夜她遇到小偷，霍辰譽還跟章澤輪流在外面看守，一口一聲姐姐，喊得人無法排斥。

霍夫人見她不愿多言，想著她是累了，親自領她到了客房。

這間屋子很大，也很干凈，桌椅皆是名貴木材所制，帳子也是上好的絲綢。妝臺華美、珠簾絢麗，就連墻壁上的屏風也是名人所作，與霍府的樸實的外表極不相符。

“你先住下，有需要的盡管跟門口的丫頭說，一會我讓人來帶你去給我家老爺診治。”

南煙向霍夫人點頭道謝，到窗前開了窗子。

放下行李不久，聽到門外有丫環敲門，還帶來不少吃食。

解暑的酸梅湯，冰鎮水果，還有一些形狀各異的糕點，有些聞著居然還有一股藥香，先不說味道如何，這精致的外觀惹人喜愛。

從她進了霍家之后，不管到了何處，總是能聞到藥香，或是熬制的苦澀之味，或是新鮮藥草發出來的清香，這對一個大夫也說，是一種讓人貪戀的味道。

在窗戶那里，還有兩小丫頭放了兩盆花草過來。

深綠色薄荷，散發這清涼之味，七里香，不光有提神，還有驅蚊的效用，而且這新鮮的薄荷葉片還能食用泡茶。

南煙稍作休息，霍夫人親自上門來請，讓她去為霍老爺診脈。

南煙有些緊張，畢竟面前的霍夫人也是徽城有名的大夫，自己若是找到病根還好，若是找不到，豈不是很尷尬。

聽小丫鬟講，霍老爺，名蒼，今年不到四十，雖說身上有病毒潛伏，但是家底雄厚，日常食用昂貴藥材吊著，氣色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疑。

南煙跟隨霍夫人到了房里，見霍蒼閉目躺在床上，臉頰雖瘦，但面色紅潤，肯定是有上好的藥材吊著續命。她輕輕把手搭在霍老爺的腕上。號過脈之后，發現脈像平穩，不像中毒的樣子。

“霍老爺昏迷不醒多久了？”

霍夫人想了想，對南煙道：“大概有兩日了，前些年也查不出身上中的是什么毒，總是嗜睡，從半個月前就嚴重了，從一開始每天睡上四個時辰，到現在幾乎兩天醒一次，真怕他以后就這么睡著醒不過來了。”

南煙又詢問了一些癥狀，拿了紙筆小心記著，并要了之前別的大夫開的方子一邊檢查，一邊記錄。

徽城有不少有名的大夫，在霍老爺中毒的期間，霍夫人重金請了不少大夫請來，最終都是搖頭離去，在南煙的臉上看到同樣的神情，她一下子就泄了氣。

“南煙姑娘，我也知此毒難除，聽說你師父齊康對醫毒方面精通，你若看不出，也不怪你。”

南煙知道她話里有話，也不拆穿：“夫人放心，如果有師父消息，肯定會讓他第一時間到這里來，在這之前還請夫人給我一些時間，既然霍老爺的嗜睡越來越嚴重，說明你給他用的藥房已經沒有多大的作用，這藥方只怕要改，如果方便，能否讓我去看一下這些年的醫案，最后我們一起商量決策。這毒在身上潛伏多年，只怕已經根深蒂固，如果不知所中之毒，想要完全解除毒性更是難上加難。”

霍夫人輕輕點頭，南煙肯幫忙，算是有了一線生機。

她帶著南煙去了書房，在那書架上堆滿了書，全都是醫學方面的，各種疑難雜癥都有，其中有一個專門書架，上面放的都是關于霍老爺病情的醫案。

南煙跟隨師父身旁多年，一直被禁止識毒，但是醫毒自古不能劃分界線，她堅信只要找到病根，就有解毒之法，霍老爺拖了這么多年，就上天不想把他的命收了去。

霍夫人見她看得認真，不想打擾她，就留了兩個小丫環在門口，自己去了兒子的房間。

進門的時候，章澤正在幫霍辰譽看背后的傷勢，霍夫人看兒子背后的那個腫包，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兒子回來到現在，還以為毒已經解了，怎么會這么嚴重。

身旁的小丫頭眼疾手快攙扶著她靠近。這些年丈夫病著，她每日提心吊膽，睡不安穩，如果兒子再出事，如果兒子再病了，她的依靠都沒了。

霍夫人靠近后，盯著兒子背后看了兩眼，臉都嚇白了，身子也在發顫：“我還以為是普通的毒，吃顆解毒散就好，怎么……怎么還中了這要命的毒，快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澤神情緊張，猶豫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是鬼蝶……”

霍夫人差點暈了過去，唇色煞白，雙目渙散，指著章澤大罵起來：“出門時候你怎么向我保證的，中毒就中毒，還中了這要命的毒，十幾年前這鬼蝶就已經絕跡，你們卻哪里惹上這要命的玩意。你知不道，這鬼蝶之毒天下無解，唯一法子被記載在藥五醫經上面，但是那本醫書早在十幾年前就隨著禇家藏身火海。”

霍夫人情急之下，也不顧屋里還有人在，就嚷了起來。

章澤跪了下去，“夫人別急，少爺中毒已經兩天一夜了，當時毒發，是南煙姑娘用藥穩住了毒性，沒準南煙姑娘能救少爺。”

霍夫人聽了這些話，暴躁的心情終于緩合下來，齊康醫術高超，難道她的徒弟也這么厲害，“與我仔細說當日的事……”

章澤支支吾吾，想起自己向他發過的誓，這會跪在那里跟木頭疙瘩一樣，“小的給忘了。”

霍夫人踹了他一腳，“沒用的家伙，現在去南煙那里少爺所用的方子給我尋來。”

章澤只得答應，不過去找南煙之前，先去了霍辰譽的屋里。

霍夫人在屋里心神不寧，想著如果南煙有辦法解鬼蝶之毒，她的身世肯定另有隱情，當年齊康說過，這鬼蝶之毒，天下無解。她覺得需要南煙好好交談一下，打探到她的底細。

霍辰譽回來后，霍府上下快亂套了，中毒的事也瞞不住了。霍夫人怕消息傳了出去，將霍府大門禁閉，嚴禁下人外出。

章澤去找南煙要藥方，南煙本來不愿給，但是這是在霍府，如果她再遮掩，依霍夫人精明的性子，肯定會懷疑她。

這個藥方倒是沒什么，只是對于這個毒，懂的人都會質疑她，霍夫人看到方子，肯定會來打她，到時候該怎么跟人解釋，總不能讓自己是胡亂給的方子。

“南煙姑娘在嗎？”

聽到霍夫人的聲音，她心里咯噔一下，從剛才章澤拿走方子開始，她就在擔心，終于應驗了。

南煙眸中的神色變得緊張，她輕舒了一口氣，親自去開了門。

霍夫人也是聰明人，見面沒有直接問，反而拉起了家常，講了她當初跟南煙她師父當年的事，原來當年他們夫婦也有想拜入齊康名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