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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諸樂三與文人畫

  • 夢回繁華
  • 毛寧
  • 3256字
  • 2019-06-12 11:27:17

中國畫的發展,因文人士大夫的介入而作為上層文化受到重視,并深受文學與哲學及其他藝術門類的影響,形成了“非物非我,亦物亦我”的藝術觀念。因此,要認識傳統中國畫的實質與內涵,不光要看筆墨,更要深入到這筆墨背后帶有哲學意味的“法”與“道”。而“筆墨技巧又并非光指手頭功夫,諸凡個人品性、學養、才情均能于筆墨上透露消息,其所包容真可謂且深既廣了。”[2]因此,我們要理解諸樂三先生的藝術,不僅要看其畫面,更要了解其學養和為人。

才學

諸老出生于文人家庭,他的父親是清光緒年間的秀才,工詩文,善書畫,為人忠厚,淡泊名利,家境雖然貧寒,卻有著良好的文化氛圍。他自小誦習詩詞古文,學習書法,臨摹碑帖。10歲時便跟隨父親學習雕刻,進而學刻印章。11歲那年,他便顯露出過人的文采。一日,他的家庭老師胡梓英老先生以“旭日”為題令他賦詩,他便脫口吟出:“獨向窗前望,東方滿地紅”的佳句。自此,村上凡遇婚嫁過年,都求他書寫喜聯匾額。

對傳統文人畫家來說,繪畫活動是一件修養身心、抒情寄興,不帶功利色彩的事情。諸樂三在中醫學校學習期間,就喜歡在閑暇中與兄長朋友一起泛舟西湖,賦詩作畫。因仰慕吳昌碩的書畫藝術多年,便拜其為師,共同研習書畫篆刻。據諸老回憶:“昌碩先生平時見到我,不問我有否畫畫,而是問我有否作詩寫字,常向我討詩看,看了又給我提意見或修改……”

諸老對于繪畫、詩詞、書法、篆刻,每樣都是悉心研究,從不附庸風雅、淺嘗輒止。加上諸老本是學醫,博大精深的中醫理論與中國畫理、畫學在精神內涵上血脈相通。醫藝之間,相互滲透,相得益彰。諸老在傳統藝術上精深的造詣,與這畫外功不無關系。這種學術經歷使其能從較深的層次上思考問題,理解和領悟傳統的精髓。吳昌碩81歲時曾贈詩于樂三云:“何藥能醫國?躊躇見真性。后天扶氣脈,本草識君臣。鶴洛有源水,滬江無盡春。霜紅尋到否?期爾一流人。”“霜紅”指明末清初思想家、書畫家傅山,通經史學、佛學,同時也是一個擅長醫道的文人。明亡,拒絕仕清,以醫為業。所作詩書畫印,氣勢浩蕩,骨格奇峭,超然出塵。吳昌碩期望樂三能成為像博山那樣一流的人才,不僅善畫,還具有極深的修養。正如他所說:“詩文書畫有真意,貴能深造求其通。通者變也,化也。詩書畫印四者,互為基礎。”諸老的一生謹奉師訓,以才學滋養藝術,又通過藝術修煉身心。

今天欣賞諸先生的作品,寥寥數筆的畫面之所以能滲透出廣博的內涵,能給人無限的美感和回味,其原因即在于,這簡單的筆墨中融會著畫家一生的學養,它所傳達的不僅僅是視覺的美感,還是一種人格的魅力。

藝品

諸樂三先生藝術的最大特點就是清新質樸。他那深厚的詩文修養與繪畫巧妙的結合,往往是未作畫先有詩,可謂“書畫奇氣發于詩”。他用詩人的眼光觀察生活,又用筆墨描繪詩境,詩畫渾然一體。無論是筆墨,還是詩情,所表達的都是畫家真摯的情感。

在《冬筍》一畫中,先生題詩道:“三冬此味是家常,寫到瓊芽憶故鄉;昨見山頭霏薄雪,定知劇起帶泥香。”這詩畫之間,飽含著諸老對故鄉的懷念之情。又如題畫詩《紅蘿卜芋艿冬筍》:“鮮蔬味美抵珍饈,恰喜盤餐饜所求。露甲煙芽供一飽,何須解轂問留侯。”諸老的藝術,于平淡中見真情、見功力,真情妙筆,賦予畫面獨特的藝術韻味。

創作于1959年的《稻田青蛙》,描繪了江南農村特有的佳景,輕松而富有情趣。題材、構思和意境都不落窠臼,自出新意。題詩中寫道:“閣閣閣,稻粱熟,今年大豐收,明年更富足。”詩畫之間,散發著濃郁的泥土的芳香,它道出了豐收在望的情景,也表達了作者童心未泯的質樸情懷,以及謳歌新生活的至誠之心。

人品

諸樂三不僅畫藝精深,更具有品格崇高,在當時的文藝界享有很高的聲譽。“畫品如人品”,傳統文人畫家對人品的重視不亞于對才華學養的要求。作為一個文人藝術家,要做到人品畫品皆高。倘若人品不好,即便是畫畫得再好,也得不到社會的承認。這樣的例子在美術史上不勝枚舉。

在“文革”中,諸老借畫抒情,充分表現出不屈不撓的高貴品質。在一幅《風竹圖》中他這樣題道:“蒼翠貫四時,堅貞抱高節;因風勢飛騰,虛心不為折。”這里的竹子不再是閑適幽遠、疏朗清健的風姿,而是在風馳雨驟中充滿著悲壯的生命力,在奔放的筆墨中飽含了激動人心的力量。它是畫家感情的宣泄,也是他正直樸厚、愛憎分明的人格寫照。

在學術上,諸樂三對各種藝術都十分尊重,從不參與任何文人相輕的爭論。他總是看到別人的長處,從各種流派中汲取營養,開拓和深化自己的藝術風貌。在上海、杭州時,他對黃賓虹、潘天壽都十分尊重,總是向學生介紹他們高尚的人品和藝術成就。諸老寬厚的為人、豁達的胸懷在當時的藝術界被傳為美談。

晚年的諸老疾病纏身,行動不便,但遇到為殘疾人義賣這樣的公益活動,卻總是要家人陪著去參加。對于來求字畫的人的也總是有求必應。

諸老的一生,誠懇儉樸,一次畫展,有人建議他多接受一些記者的采訪做一些宣傳,而諸老卻倔強地說:“這是藝術,又不是商品,他們愛看就看,沒有什么好宣傳的。”這種淡泊功利的態度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都是難能可貴的。它與諸老平淡樸實的畫風也是一脈相通的。

諸老辭世之后,其子諸涵本著父親生前無私奉獻的精神,將其遺作50件國畫精品獻給了母校,使其在今后的傳統繪畫教育中,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師承

清代揚州畫派的鄭板橋曾在一幅《蘭圖》的題畫詩曰:“十分學七要拋三,各有靈苗各自探。”國畫藝術講究師承,畫家在向古人、師長學習的過程中,依據自己個人不同的天資性情和學識修養,有所去取,形成自己的風格面貌。在這一點上,諸樂三先生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弱冠即居吳昌碩家,得缶翁親授,悉心揣摩,深入堂奧。在20世紀20年代時,缶翁評價其藝術時便指出:“樂三得我之神韻。”

在吳昌碩的學生中,諸樂三可以說是學得最像、最好的一個。但他清楚,要想成為能夠自成一格的畫家,就必須廣采博覽,為我所用。在美術史上,青藤、白陽、石濤、八大山人無不如此。諸老學習吳昌碩,先是求似、求精,后來逐漸領悟了其中的藝術真諦,便從追求形似轉為追求神似。但他并不滿足于這樣的境界,隨著自身藝術造詣的成熟,他最終擺脫了缶翁的束縛,自出新意,自成一格。正如他教導兒子時說的:“首先要學得像,但學像了還要擺脫它,學像是手段,目的是應用、創造,這就是繼承傳統與創新的關系。”關于創新,他還指出:“要創新就要深入生活,多寫生,從觀察生活中結合傳統技法作創造性的應用。”

對于傳統題材,吳昌碩的畫奔放蒼勁,渾厚華滋,從沖突中求和諧。諸樂三的畫則于秀潤含蓄中求奇崛,筆墨奔放處見潑辣。另外,諸樂三還喜畫郊野林間的飛禽,花園池塘的蟲草,蜂、雀、魚、蟲、青蛙等無不入畫。“牡丹不畫畫棉叢”,這既是吳畫中不曾出現的題材,也體現出不盡相同的藝術境界。

諸樂三的篆刻藝術也是出自吳昌碩的親授,深得其師印學之精髓,講求氣韻,不事雕琢。他從秦漢璽印的平實一路出發,博采歷代名家之長,并具有鮮明的時代風貌,形成雄渾樸茂的獨特風格。諸老后期的創作,又以龜甲文字入印,“運刀加運筆,含剛勁于婀娜,他還將鐘鼎彝器文字融會貫通,渾穆高古,清雅疏宕,墨氣淋漓,獨創新韻,自成面目,為現代篆刻藝術的發展開拓了新境界。”[3]

教學

諸老是一位藝術家,也是一名教育家,他將生命中的大部分心血都用在了中國傳統藝術的傳播之中。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方式多為“師徒相授”,諸老自身的求學經歷便是這樣。在他的教育生涯中,也不時透露出這種模式的影響。

他與潘天壽、吳茀之是當時浙江美術學院中國畫教學領域的三位元老,他不像潘天壽和吳葬之那樣長于理論上的概括與總結,而是更加強調言傳身教。學生作畫時,他通常喜歡在一旁靜觀,發現問題后便上前一筆一筆地示范。他曾指導學生說:“作行草帶圈的筆勢,要像畫梅花瓣那樣,在不方不圓之間。”“關于寫字,不可隨便涂涂,那會形成習慣的,這樣習慣下所出現的字跡,必然使人感到‘流氣’。”[4]這些話平實質樸,卻道出了諸老多年藝術生涯的深刻感悟,從細微處的筆畫到畫外的學養,他教學生作畫,也教他們做人,他在傳播中國傳統書畫技藝的同時,也向學生們展示了傳統中國文化的整體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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