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笑笑一路勸說著許母，蘇青沉默了一路，悶頭開車，心里說不出的發堵。腦海中不斷翻滾一個念頭，萬一，許母說的是真的呢？

許笑笑扶著許母回了家，蘇青告訴她可以在家休息幾天照顧許母，貓可以由他自己來打理，不用著急回去當鏟屎官。

許笑笑母女已經看不見影子了，蘇青還坐在車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

蘇青開車回家，坐在院子里，繼續一根接著一根抽煙。張大爺拎著個塑料袋，從院子里經過，看了看蘇青身旁的煙灰缸，說了一句，“年輕人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蘇青應了一聲，隨手遞煙給張大爺，“您也來一根？”

張大爺看了看蘇青手里的軟中華，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就地一蹲，點著了，深深吸了一口，半瞇著眼睛，一臉陶醉。

蘇青拎起身旁的小白狗，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等到張大爺抽完了煙，又遞給了他半盒。

張大爺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把煙揣進了兜里，問道：“小蘇，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啊？”

蘇青點頭，“昂，”頓了頓，又說道：“別人家的事。”

“咸吃蘿卜淡操心？”張大爺調侃了蘇青一句。

蘇青苦笑了一聲，“您還真說對了，可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嗎？咱還是說說咱那個小后院吧。我琢磨著墻角那塊地，能不能種點黃瓜西紅柿什么的？再來點豆角，回頭咱們做豆角燜面吃。”

“啥？種黃瓜西紅柿，還種土豆？”張大爺咂巴嘴，“那咱這還算個別墅嗎？那不成了農家樂了？”

“我打小是從農民村出來的孩子嘛，農家樂我看著親切啊。”蘇青無所謂的說。

張大爺面部表情扭曲，憋了一會兒，才說道：“小蘇啊，不是大爺嘴碎。先頭人家那是設老師說的多好啊。蘭花高雅，竹葉清幽，你非要種月季，這園子格調就已經夠低了，現在索性連西紅柿黃瓜都要種起來，這這這……”

看張大爺找不到個形容詞，蘇青笑道：“焚琴煮鶴？”

張大爺猛點頭，“對！就是這個詞！”

蘇青從茶幾底下摸出盒煙，拆開了，自己點了一根，“大爺，我喜歡月季花，一年四季開花，又大花又香，紅花綠葉的，多好看啊。

你看啊，蘭花是植物，月季也是植物啊！為什么蘭花就比月季高雅了？都是栽土里，你給它澆水施肥，它給你開花啊。憑什么蘭花就比月季高雅啊？

不過就是最早的時候，是勾踐那家伙開始種蘭花。勾踐您知道吧？就是天天躺草甸子上嘬苦膽那個。”

“這不是抬杠嘛！”張大爺很是不滿，“大家都說它高雅，它當然就是高雅了。”

蘇青抽了口煙，吐個煙圈，“我覺得啊，喜歡月季沒毛病，喜歡蘭花也沒毛病，但喜歡蘭花的覺得自己比喜歡月季的高雅，這就有毛病了。養花這種事，咱自己看著舒服就好，沒必要非得人家夸一句高雅。“

”到底還是高雅點好。“張大爺嘟囔了一句。

蘇青掐滅了煙，“種花就是種花，當它是找個樂子也好，是消磨時間也好，都沒毛病。種個花就喂了讓別人覺得自己高雅，那這人也高雅不到哪兒去。”

看著張大爺猶自轉不過彎來，蘇青笑嘻嘻說道：“我就是一俗人，高雅裝不出來，頂多也就是裝裝孫子。”

張大爺氣呼呼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回頭把自己攢了一天月季花苞拿起來了。

“得嘞，你的院子，你做主！”

張大爺走了。蘇青眼瞅著張大爺的背影消失，才站起身來，無奈的嘆了口氣。蘇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接下來，該裝孫子了。在狗頭上拍了拍，“你乖，在家等著。”起身向著車庫走去。

……

張大爺第二天來上班的時候，他負責打理的小花園就成了菜園子了。

“小蘇！小蘇！”張大爺站在小樓底下喊。

蘇青探頭出來，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大爺，啥事？”

張大爺用手環繞著圍繞著圍墻栽了一圈的蔬菜幼苗，“這都是你種的？”

蘇青打著哈欠，“昂，昨天晚上睡不著，找點事干。”

張大爺撇了撇嘴，看不慣年輕人這些奇奇怪怪的毛病，“行吧！”認命的去打理花菜園了。

蘇青伸著懶腰下樓，去了玻璃屋。

“喵喵喵。”

“喵！”

“喵喵喵喵。”

七只貓全都圍攏了過來，早上是每天一次的貓罐頭時間，往常都是許笑笑負責的。

也不知道許笑笑家里，怎么樣了。

蘇青又嘆了口氣，開了七個罐頭，分別放進七個小盤子里，一字排開放在了地上。等貓都湊過去開吃，就帶上口罩，開始給貓鏟屎。

七只貓的排泄量，酸爽的很！

刷食盆，換水，清理貓窩和地毯上的貓毛，給貓草澆水，把玩過一天的玩具收拾起來準備消毒，換上新玩具給貓……

兩個小時，忙忙活活的。

蘇青扶著有點酸疼的腰，看來，沒了許笑笑還真是不行。

掏出手機來，蘇青給許笑笑打了個電話。

“蘇哥，有什么事嗎？”許笑笑的鼻音有點重，不知道是感冒了，還是剛哭過。

“啊，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今天貓屋的活干完了，你放心在家休息，不用著急過來。”

“好的，蘇哥，我知道了。”許笑笑答應了一聲。

蘇青等了一會兒，見許笑笑沒繼續說的意思，問了一句，“笑笑，阿姨還好吧？要不要多休息幾天？”

許笑笑這才聽明白蘇青的意思，連忙說道：“好多了，謝謝蘇哥。您放心，等我媽精神好一點，我一定立刻回去工作。”

“也……也不著急。”蘇青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奇怪了。

自己付錢請人干活，又不是不給工資，為什么要不好意思？

又寬慰了許笑笑幾句，蘇青掛斷了電話，一眼看見小黑貓沒吃完自己的罐頭就去搶橘貓，被橘貓一爪子拍進了盤子里，頂著一腦門罐頭開始四處跑。

馬德！

你說說你多傻，搶誰的不好，你搶橘貓的。橘貓那是你能搶劫的？搶別的就算了，搶罐頭！

抄起抹布來開始追小黑貓，給它擦頭臉上的罐頭。

好容易把貓擦干凈了，又得爬來爬去收拾地毯上的罐頭汁水。

這日子沒法過了，真的。

蘇青扔掉抹布，站了起來。

這種沒法過的日子，一連過了三天，后院的苗都活了，許笑笑還沒有回來上班的消息。

蘇青又一次撥通了許笑笑的電話，“笑笑，這幾天還好嗎？”

許笑笑的聲音聽起來極度疲憊，“蘇哥，真不好意思，我媽媽住院了。可能這段時間我都沒法回去了，要不，您再請個人吧？預支的工資，我盡快想辦法還給你。”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掛斷電話后，蘇青低頭思考了半天。

他不是正義感爆棚了，也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他就是為了讓許笑笑回來照顧貓。

洗完抹布，蘇青去了車庫。

……

蘇青又一次到了貨船，因為跟著小旭來過一次，保安對他還有印象，知道是打算買船的，放他進去了。

這一次，蘇青徑直到了船長室。

剛推開門，就看見趙星在里面。

“這個時間還過來？”趙星看著蘇青，表情有些不自然。

蘇青笑了笑，“閑著沒事干，過來再看看。”

趙星點頭，“那你隨便看吧。”說完，想往外走。

蘇青嘆了口氣，“我來晚了，估計我想看的，已經看不見了吧？”

趙星的腳步頓了頓，轉頭，“啥意思？”

蘇青從兜里摸出包煙來，給趙星遞，口中隨意問著，“老哥，平時抽啥煙？”

“白沙什么的，沒法跟你們有錢人比。”趙星接了過來，點著，笑瞇瞇恭維著蘇青。

“六塊一包那種？”蘇青追問了一句。

“嗯。”趙星點了一下頭，從兜里摸出半包，晃了晃。

“我這個670一條，3字頭的。”蘇青也把自己的中華給趙星看。

“你炫富來了？”趙星看著蘇青，趙星臉上帶著笑，調侃的語氣。

蘇青搖頭，笑，“我就是個坐吃山空的富二代，你白手起家日進斗金，我跟你炫什么富啊。”

趙星也跟著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我在船上就是個水手，一個月五千塊錢的工資，家里還有孩子老婆，跟你怎么比？”

蘇青“嗯”了一聲，說道：“我家的園丁大爺也是，一個月五千，家里有孩子老婆。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給他遞了根煙。他抽煙的那個樣子，跟你可不一樣。

這種煙，他自己舍不得買。按說，你也應該舍不得買才對，可你抽煙的樣子，跟他不一樣。不知道，還以為你平時也抽這個。”

“你想說什么？”

“上次我也遞了一根中華給你，你抽了一半，把剩下的半截扔了。”

“你連兩百多萬的船都買得起，不在乎半根煙吧？”

“在乎啊，雖然我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可那也是我的錢，我怎么就不能在乎了。”

“因為半根煙，你就相信那個瘋婆子的話？相信我殺人了？這是試探我呢？有病！”趙星沒忍住，嘟囔了一句，轉身要走。

蘇青沖著他的背影說道：“你聽說過測謊儀嗎？”

“什么？”

“測謊儀，就是一種機器，能測驗出人是不是說了實話的。一說謊就滴滴的叫喚，叫得可難聽了。”

趙星轉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蘇青笑了起來，“那東西其實應該叫多功能生理掃描記錄儀，可以檢測血壓，心率，呼吸和皮膚電阻的變化。當人說謊的時候，就算再怎么掩飾，也會表現出異常的。人看不出來的異常，機器能檢測出來。聽說米國還有個什么測謊協會，說現在的準確率，已經到了百分之百了。”

趙星的臉冷了下來，看著蘇青，不再說話了。

蘇青笑得更開心了，“你覺得自己能通過測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