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今生(十)
- 縱我平生約卿來
- Potala
- 2263字
- 2019-05-29 12:46:05
“嘶……”,堯果果輕微的抽氣聲喚醒了幾乎癡狂的白尋,他停了下來,看到因為自己動作劇烈導(dǎo)致她的傷口再次開裂,有紅色的血珠一顆一顆冒出。
可是她只是輕輕地“嘶”了一聲,毫無反抗,面容平靜,眼神中甚至帶了乖巧。
那是對他的絕對信任和絕對依戀。哪怕他再次傷到她,她也相信自己是他愛的人,相信他不會害自己。
“抱……抱歉。”白尋手忙腳亂地給她止血,她看著他將白色的紗布纏繞在她的肩頭,忽然問道“你是我的丈夫嗎?”
白尋的手微微停頓,接著講紗布打結(jié)綁好,才抬起頭,認真地對上她如小鹿般純凈得眸子,“是的,果兒,我是你的丈夫。”
“我是,果兒?”
“嗯,你是堯果果。”他為她包扎好傷口,又拿起一旁的里衣替她穿好。她乖巧地像個懂事的小孩,乖乖地伸直手臂,任他將衣袖套上。
“堯果果?”她小聲重復(fù)著那個名字,“我們還有家人嗎?有……孩子嗎?”
她說的是我們,她問我們有沒有家人,有沒有孩子。
白尋嘴角難以抑制的勾起,他說“我們沒有家人了,孩子,以后會有的。我們現(xiàn)在只有彼此了”。
堯果果輕輕點了點頭,白尋看著失去記憶如一張白紙的堯果果,突然想逗逗她“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聽到這樣一句話,本平靜的眸子突然焦急起來,有水氣漸漸浮起,“我……我記不起來了,可是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會慢慢記起的。”
她拽住他的衣袖,眼里全是懇求與驚惶,將他的心一點點裹緊,他心疼的快要窒息,“不會的,我不會不要你的。對不起果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以后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害。”
窗邊有輕扣之聲傳來,“樓主,車馬已備好”。
“果兒,為夫帶你走好嗎?”他有些僵硬又萬般期許的問她。
“好”。
江昭看著白尋將堯果果裹在披風里抱出,趕忙迎上去,“白兄弟,果兒姑娘她……”
“果兒受了些傷,我?guī)ユ?zhèn)上買些藥,多謝你和大娘了。”說完,他向他溫和感激地一笑,轉(zhuǎn)身走出大門。
門外一輛馬車不知何時到了這里,一個小廝挑著一盞燈籠站在馬前,看到白尋走過來趕忙掀開車簾,白尋抱著懷里的人上了馬車,將她安置好,又跳下馬車,對江昭一拱手,“告辭,江大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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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看著那輛馬車向向山下跑去,最后消失在夜幕里。
他驀然想起在白尋懷抱里的堯果果,披風捂了嚴實,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張小臉,那張臉上的眼睛是他從未見過的平靜和純凈,那樣的眼睛他只在狩獵時的遇到的幼畜身上見過。
果然是失去記憶了嗎?怎么會摔下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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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在塞北的官道上飛馳,越過重重山巒,爾后消失于密林深處。
“樓主,我們到了。”馬車停下,駕駛馬的小廝跳下車頭,恭聲道。
白尋掀開簾子,眼前的景象讓他頓住。
不遠處巍峨的大門,密集的建筑,門前跪下是黑壓壓的一片人。
心中萬千情緒翻涌,他想起了被長箭貫心而過的白尋。他不僅救了他性命,甚至贈給了他如此大的一份禮物。
兄弟之恩,此生無以為報。
那么此后我便替你我二人共同活下去吧。
他記起了自己立誓于白尋墳前,此生必為殺傅余修而活。
他記起了自己問那日對抗慕容意寒救下自己的一群人,問他們?yōu)楹尉人I(lǐng)頭的女子答道“先樓主有令,身亡之后,吾等必尊三太子為主。”
為何要對他這樣好?他不過是個亡國的太子,何必,以命相救,又將自己畢生所建贈予他?
他不解,那領(lǐng)頭的女子向他解釋,“先樓主幼時家中遭遇變故,他為人販所辱,為三殿下所救。”
為他所救嗎?
他有些恍惚,陳年舊事他早已忘記,可卻有這樣一個人,記了這些許年,又親手將這樣重的回禮給他。
車前那日領(lǐng)頭的女子見他下車,率眾人道“吾等恭迎龍樓主。”
人聲震若雷霆,他恍了神,龍樓主,他幾乎忘了他原是姓龍的。
人群在這一聲后便無聲無息,只叩頭于地面,他不言語,他們便巍然不動。
“起。”他終于出聲,人群瞬間起身,接著分向兩側(cè),向他讓出進大門的一條路。
他說道,“以后莫再稱呼我為龍教主。白教主救我,將爾等托付于我,此恩之重,我余生將代替他活下去,替他報仇。
以后,我就是白尋”
是的,以后世上再無龍三太子,只有他白尋。
若一開始他只是因為頂著龍三太子的身份無法活下去而暫時借用白尋的身份,那么此刻的他只愿作為白尋度過余生。
龍三太子的身份帶給他的是什么?
是幼時因母妃出身低下而受盡的屈辱;是不到十二歲便被封了個甚么鎮(zhèn)北王,扔到山高水惡的塞北任自生自滅;是戰(zhàn)前一道又一道緊急軍令,封他為大將讓他去送死。
此后世上再無龍三太子,只有白尋。
只有殺傅余修、滅盛復(fù)越的白尋。
白尋伸出手臂將堯果果攙扶下車,爾后握緊她的手向人群讓出的道路走去。
鬼剎樓。
烏紫的門匾上燙金書寫了三個氣勢磅礴的大字“鬼剎樓”。
這便是他以后所擁有的東西,他一定會用生命去守護這座樓,將之壯大,不負恩托。
白尋將堯果果安置在樓主所居之處,領(lǐng)路的女子在門外恭順地等著帶他去鬼剎樓的主樓。
“果兒,我去處理些事情,你就在這里休息,可好?”
“好。”
傷口未愈合又顛簸了一夜的堯果果疲憊至極,卻還是堅持著微微仰起頭,任憑他將吻落在她的眉間。
“屋外有侍女候著,你不舒服了就叫她們。餓了,渴了,也叫他們。”他溫聲交代著。
“好。”她眼神依然乖巧。
他放下心來,轉(zhuǎn)身走出屋子。
“樓主,今日諸位長老在鬼剎廳等您登上主位。隨后您需去月壇祭拜鬼剎樓先祖及前任樓主。”帶路的女子輕聲卻清晰地向他解釋道。
“好,”他頓了頓,“你,謂何?”
這是那日救他的女子,今日又帶領(lǐng)眾人迎他回樓,想必是樓中極為重要的人物。
“回樓主,屬下名末一。末尾的末,一生孤苦的一。”
白尋一愣,一生孤苦的一。她這般說辭是何意?
那女子解釋道,“先樓主善預(yù)測,第一次將屬下帶回樓里時便為屬下測了命數(shù),言屬下一生孤苦,便以一為名。樓主若不喜,可為末一改名。”
一生孤苦,到底誰才是一生孤苦?
他苦笑了一下,答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