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可不能打我的主意啊叔。”狗蛋兒嚇得連忙后退一步。

他的舉動惹來海生一陣狂笑：“你這點修為我還不看在眼里，佛子來了還差不多。”

黎國西部有個佛國，數千年前由佛宗無數信徒建立，論歷史悠久還要遠超黎國，佛國領袖世人稱其為釋迦，佛子就相當于歷代釋迦親手挑選的繼承人。

換句話說，佛子很有可能成為下一代的釋迦。

叔侄倆回到之前歇息的那片樹林，一只小山大小的鋼背野豬倒在地上已經死透，只見它額頭正上方一處深深塌陷進去，像是被重錘擊打過一般，死相頗為凄慘。

鋼背野豬是異獸的一種，體型是尋常野豬的兩倍還多，重可達一兩千斤，由于常年在油松林蹭背的緣故，它的整條脊背硬度堪比鋼鐵，就連尋常刀劍都砍不進。

而海生打死這頭看上去比普通的鋼背野豬還要大上兩號，想來在整座后山里也是首領級別的異獸。

“不愧是叔，這豬少說也得有個三千多斤……夠咱們全村吃好幾年了。”狗蛋兒欽佩地看著海生，滿臉掩蓋不住的崇拜之情。

“那可保存不了這么久，我們自己留一小部分，剩下的回頭扛到鎮上賣掉，換點銀子回來換酒。”海生嘿嘿一笑，指著野豬額頭上方的傷口給狗蛋兒看道：“別看這畜牲體格龐大，速度倒是一點不慢，跑起來身邊十幾米范圍跟他媽山崩了一樣，我一路追著它跑了四十多里，這才把它趕到懸崖邊上。”

“然后呢？”

“它知道自己跑不掉，回過頭來就要跟我搏斗，一頭向我撞過來，我按住它的獠牙一用力把它給掀倒在地上，然后照著它腦門上就一拳砸了下去……一拳下去這畜牲還不肯死，我就只好多砸了它幾拳，魚叉都沒有用上。”海生說得繪聲繪色，還忍不住比劃幾下。

過程聽上去雖然簡單，不過恐怕實際上也就只有海生這種力能拔山的漢子，才能做到單純用蠻力正面壓制這一頭幾千斤重的鋼背野豬。

“這畜牲死的可慘了，頭骨都被你打到凹陷進去。”

“是頭鋼背野豬王呢，你看額頭上面隱隱約約有個王字。”

“真的！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

兩人扛著野豬一路下山向村子方向走去，準確說是海生扛著野豬，狗蛋兒負責扛他那把沉重的魚叉。海生那把魚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不光體積比普通魚叉大上幾號，重量也差了足有八倍十倍之多。

下山期間他們遇到一隊騎著馬的軍士，當中領頭的是個千夫長，頭上戴有藍色翎子的頭盔，十分好認。

黎國軍隊編制五人為伍，十人一隊，最低層軍官為伍長，再往上是隊長、百夫長、千夫長、萬夫長，一般到了萬夫長這個級別就已經是高級軍官，通常由中上境高手擔任，可以稱得上一聲將軍。

當然尋常百姓哪怕見了個小小的隊長，出于敬畏也會道一聲“將軍”。

百夫長頭頂上的頭盔是最尋常的紅翎，千夫長是藍翎，萬夫長則是黑翎，這也是在戰場上便于區分施令的標志。

這隊軍士一行十余人，均騎著高頭大馬，從二人身邊經過時揚起一陣塵煙。

等到他們遠去，海生向他們所去的方向望了望，自言自語道：“十幾人的小隊，卻由一個千夫長親自率領，這不合規矩，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務在身……反正不關我們的事，趁太陽還沒落山，天黑之前我們要趕回到村子里去。”

雖然聽不懂海生在嘀咕說些什么，狗蛋兒還是乖乖應了一聲。

“好。”

他們繼續向村子方向趕路，結果才過了片刻，剛剛從他們身邊經過的那隊軍士突然又折返回來，身后馬蹄聲四起，同時帶起一片塵煙，只聽領頭那個藍翎千夫長大喝了一聲。

“停！”

他勒了一下手中的韁繩控制身下的坐騎調頭，那馬兒發出一聲“嘶嘶”瞬間止住，而隨著他的動作，自他身后的十余騎，瞬間整齊劃一地停在這條路的正前方，就在狗蛋兒跟海生兩個人的身前，連陣型都沒有打亂。

能夠做到言令禁止，這隊軍士稱得上是訓練有素。

那千夫長座下馬兒口中噴出的灼熱氣息，幾乎都要打在狗蛋兒臉上，狗蛋兒倒是不以為意，反而高興地伸出一只手去摸那馬的脖子，心里想道：“總算是見到活的馬了。”

海生卻沒有任何舉動，站在原地不咸不淡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等那個領頭的說明意圖。

這兵荒馬亂的時代，是兵是匪還不全憑一念之間，穿上軍服是兵，脫了軍服拎起馬刀就是土匪，如果對方真的不開眼，他不介意送他們一程上路。

人命不值錢，十幾匹馬到哪里可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想到這里，海生不禁露出一絲強盜的笑容。

“下馬！”

隨著領頭的千夫長發號施令，他及他身后的軍士紛紛翻身下馬，來到海生面前。

“這位將軍不知有何見教？”海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肩頭還高扛著那只死掉的鋼背野豬，不卑不亢道。

“在下慶云將軍麾下千夫長石破川。”那千夫長深深地看了海生一眼，又看看他肩頭這只鋼背野豬，雙手抱拳道。

“慶云將軍啊……”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海生一愣，不由多看了這領頭的千夫長一眼，想不到竟是位故人的部下。

他年紀不大，看上去卻很有威嚴，相貌端正目光如炬，身穿黎國騎兵慣穿的輕甲，腰間還別著一把長柄馬刀。

“海生，山腳下凰彥村一獵戶，見過將軍，請將軍說明來意。”雖然口上稱著將軍，但他語氣當中卻并無半分恭敬之意，就連肩上的豬也不曾放下，眼中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位小輩。

別說一個小小千夫長，就算那慶云將軍親臨，他也全然不會在乎。

“好俊的功夫！”

石破川倒是不以為意，看向海生的目光當中充滿了欣賞之情，開口就道：“好漢子，能獨自一人打死這樣大一頭鋼背野豬，這把氣力，要不要考慮跟我從軍入伍？前線戰事緊迫，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到疆場上建功立業好過你在這深山老林受苦，我想以你的本事不出三五年，就能和我平起平坐。”

原來他竟是看上了海生的這身本領。

聽到這話海生笑了起來，只是由于他的笑容實在太過猙獰，以至石破川身后的十余騎全都瞬間繃緊了神經，紛紛把手放在腰間的刀鞘上頭，警惕地盯著海生的一舉一動。

“我慣了，不覺得苦。”短短七個字從海生口中脫口而出，當中表明的態度卻十分堅決。不知為何，他的話讓在場所有人心頭都為之一凜，“恐怕要辜負將軍的期待了。”

石破川本還想再勸，試著曉之以“男兒生于天地間，當建功立業成全一番生前身后名”這樣的大道理來說服對方，可是在他看到對方的目光的那一刻起，腦海中生起的這種愚蠢的想法和念頭全部都瞬間消失掉了。

眼前男人的目光，宛如夜空之下的高山一般深沉，甚至讓他生出這樣一種錯覺——眼前這個男人，是一尊遠比他肩上這頭小山大小的鋼背野豬還要恢宏的一座大山。

這樣的豪雄，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千夫長能夠招致麾下的，或許只有慶云將軍親自出面說不定還有那么一絲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