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托孤
- 大黎年少
- 晚雪中原
- 2033字
- 2019-06-11 23:15:39
喧囂的牧淮河上,十余艘畫舫在河面上隨意行船,高掛的大紅燈籠將水面照亮如同白晝。
緊鄰著牧淮河的風月樓中,飛出一個人影,投過燈光依稀能夠辨別出是個身穿白衣的男子。
旁邊畫舫當中一名男子喝了酒,倚在甲板的船粱上頭吹著夜晚河面上的涼風,就看到這身穿白衣的男子從自己眼前飛過,不禁贊嘆一聲:“好俊的功夫!”
然而最后一個字還未說完,下一刻就見那白衣男子直徑跌入了河中。
風月樓中頓時炸了鍋,一個少年牽著一個姑娘的手自樓中走出,接著有不少人在他們后頭沖了出來,趕著去救那落水的白衣男子。
“德泉兄!堅持一下,我讓人前來救你!”
劉守濤對著河面高喊道,有些郁悶,今天本來是陪著這位周德泉周公子前來會客,在對方的牽線下好結識秦家之人。
他家的糧油布料生意遍布全郡,而郡中掌管這些的官員,正是這位秦茂林秦公子的父親。
為此他還特地花了大價錢,專門在這風月樓里安排了兩位當紅倌人,現在可好,這一切全都泡了湯。
他越想越恨,也不知那少年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那少年先是走到周德泉身邊,一拳打在對方的眼眶上頭,將周公子打了個烏眼青。
趁在場的護衛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又迅速從周德泉身上不知哪里摸出來二兩銀子,遞交到那賣花女手中,口中還說著什么“這可是你先前主動要給我的”。
接著,他揪著周德泉的衣領,拖著他來到窗邊,竟單手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周德泉嚇傻了眼,四只手腳奮力反抗空中蹬腿,怎奈那少年氣力太大,掙脫不得。
下一刻,就被對方從窗子里丟了出去,窗子下面正是那牧淮河。
周德泉的身份頗為尊貴,他一出事,風月樓的諸多護衛急忙跟著沖了出來前去營救。
一時間竟然忽略了罪魁禍首,那少年生了事也不害怕,而是拉著那賣花少女的手離開了。
牧淮河乃是渭水下游分支,被上游水閘截了流,在郡中這一段水勢很淺,周德泉又會水,在河里撲騰了半天,最終劃到了岸邊,被護衛給一把拉了上來。
眼下已是深秋,河中的水又冰又冷,被夜里的風一吹,周德泉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涼嗖嗖的,在諸多侍衛攙扶下回到了風月樓中。
裹著厚厚毛毯,頭上還往下滴水的周公子,躺在房中暖床上頭止不住地哆嗦,神情憤怒道:“剛才那小子是何人?!找出來我周德泉絕饒不了他!”
與此同時,風月樓位于四層的包廂當中,一位鶴發老者佇立在窗邊,身后半步還跟著另外一名束冠老者,而在他們身后的座椅之上,還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手里拎著一串葡萄,正要往嘴里送。
那拎著葡萄梗的手,有著驚人的美麗,哪怕是黎國皇帝后宮當中的三千佳麗,恐怕也無一人能夠媲美。
而先前陸豐見過的那位郡守大人,此刻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外等候。
要是陸豐在這里,肯定會極為驚訝,眼前那鶴發老者是村長,青年男子可不正是琴師?而在村長身后半步的那個束冠老者,他卻從未見過。
只聽村長笑咪咪地開口:“仲元兄,你看我這弟子如何?”
束冠老者面色深沉,緩緩道:“長生兄的弟子,品性極佳,能夠做到謙忍,卻會為了一個花女仗義出手,只是心性過于單純,尚不洞悉世事……周德泉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書讀不精,反倒是整天流連于這等煙花之地,看來我回頭要讓他父親嚴加管教一番。”
村長捋了捋胡子,有些驕傲,眼前的束冠男子名張仲元,乃是他先前的舊故,也是學派之中可執牛耳的人物,自朝中告老以后便回到家鄉,于牧陽城中任學正一職。
牧陽郡下共有六縣,各地縣學當中設學官一人,塾師三人,講師若干,而牧陽城作為郡中首府,設有學正一人,學官三人,塾師十余人,講師若干。
換句話說,眼前這位束冠老者,就是全郡當中學道第一人。
張仲元對村長頷首道:“長生兄若不嫌棄,便讓你的高徒到我們牧陽城縣學當中繼續攻于學問,不知你意下如何?只是他畢竟是長生兄的弟子,在這小小的縣學當中我怕會誤了他的課業……”
村長哈哈大笑起來:“世間一切之地無不可學,全憑自身,仲元兄的學問老夫自然信得過,既然如此,從今往后我這劣徒便交給仲元兄了!”
張仲元雙手合在頸前,做了個揖,道:“承蒙長生兄信任,在下必將傾囊相授!”
“甚好。”
村長笑著點頭,轉而面向身后道:“琴師。”
琴師半躺在椅子之上,從一串葡萄當中摘下一粒,指尖輕輕一彈,那粒葡萄自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下落入他的口中。
他輕笑道:“我的樓子,還護不了一個姑娘不成?”
咻咻。
說罷他吹了一聲口哨,那位面色嚴肅的掌柜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琴師與他吩咐了些什么,掌柜點頭,轉身便與那位侯在門外的郡守大人交流起來。
“我送仲元兄。”
房間微弱的燈光之下,村長眼中一片昏黃,身子也微微顫抖。
他真的是太老了,老到全村無人能夠猜得出他的歲數,誰也不知道眼前這個邋里邋遢的老頭子,究竟是活了一百歲,一百二十歲,抑或是二百歲?
凰彥村中規律第三條:誰也不得去問村長的歲數。
張仲元眼中涌現出感動之色,有心開口拒絕,然而相交數十載,他卻對村長的脾氣心知肚明,只要是對方決定要做的事。
天下任何人也阻攔不了他!
村長攜著張仲元的手臂,兩人一同走出房間,自風月樓一處隱蔽樓梯緩慢下樓,房間里只剩琴師一人。
琴師笑了,頗為灑脫對著空氣開了口,道:“都出來罷,就知道你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