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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生死(7)往北往東

  • 不死局
  • 慕容水光
  • 3676字
  • 2019-06-04 12:09:25

距離斷崖往北一里多的地方,莫氏兄妹仍在前往盧家店的路上。剛剛經(jīng)歷的這一戰(zhàn),是兩人正式下山后的第一遭,雖然連連受挫,但收獲也是頗豐。碑銘山此次通過信鴿交給他們的任務(wù),是摸清那幾位榜單高手的武功底細(xì),這一項算是完成得不錯,只是對于十幾歲的年輕人來說,在武功較量上面陷入了被動,著實是很不愉快的事情。莫瑤一邊走一邊擺弄著劍鞘上的花紋,走著走著便不忿地說道:“哥,我們原本是可以贏那個權(quán)舍易的!”

莫云點了點頭:“是啊,如果單論武功的話。‘病判官’權(quán)舍易,真的如山上的師兄們所言,這些年來身體越來越差,連帶著武功也大為退步了。倘若我們穩(wěn)扎穩(wěn)打的話,想要打敗他并不是問題。”

莫瑤皺眉道:“可是這老頭太狡猾,總不會好好地和我們打,躲來躲去的,而且還會拿別人當(dāng)擋箭牌。想到這里我就覺得很窩火。”

莫云笑道:“我也很郁悶,不過怎么說呢,權(quán)舍易這樣的人,才是最典型的江湖人物啊。在此之前,你有聽說過像他那樣年老的殺手嗎?”

莫瑤搖頭道:“沒有。據(jù)我所知,除他之外,仍然在世的殺手里面,年紀(jì)最大的是四十六歲的陸明辭,而這個人同樣是‘十尺長紅’的一員。年過六旬的殺手,普天之下只有權(quán)舍易一人。”

莫云道:“不錯。所謂殺手,都是在劍尖上行走的人物,殺戮便是他們的生存方式。然而殺與被殺的幾率卻是等同的,稍有不慎便會死于非命,因此絕大多數(shù)的殺手都非常短壽,能夠活過四十歲的鳳毛麟角。而權(quán)舍易,十二歲時成名,以一介殺手身份縱橫江湖長達(dá)五十年,這樣的人物,我們絕不能小看。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也應(yīng)該時刻提防,在興起打敗他的念頭之前,先確保自己不要栽在他的手里才行。”

莫瑤嘟著嘴道:“我討厭老頭子。”

莫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不過,如果只看武功的話,下一次的榜單,不知道他能不能保住前一百位呢?”

莫瑤皺眉道:“最好不要。不過現(xiàn)在能夠確定的是,‘血殺手’竇寧是不會出現(xiàn)在榜單里了。”

莫云同意道:“權(quán)舍易折斷了他的雙手,等于廢了他的‘血手’功夫,即使以后手能夠接好,這武功卻只能從頭再練了。”他頓了頓,說道:“然后便是‘南疆王’伍云逸。”

莫瑤安靜下來,很長時間才說道:“這一路上,他沒有顯露出真實本領(lǐng)。”

莫云道:“是。竇寧給他植進(jìn)的毒是一方面,但是他也在有意識地隱藏。”

莫瑤笑道:“在我們面前隱藏?其實這樣更加有趣。”

莫云也笑:“上一次他的榜單排名是第二百四十位,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下一次他至少會上升三十位。”

莫瑤道:“也就是說,竇寧原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可惜……他中了毒也是事實,否則常羽和伍云鵬也不用受這么重的傷了。”

莫云點點頭:“血手毒厲害到這種程度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伍云逸……他竟然真的肯為了那兩人舍棄一只手。”

莫瑤皺起眉頭:“這種事情我不懂啦,我們來說說其他人吧。”

莫云道:“其他人?常羽嗎?他距離榜單還差很遠(yuǎn)呢。至于伍云鵬便更加不夠了。”

莫瑤道:“那名叫魯真的小兄弟呢?你怎么看他?”

莫云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他五年后真能不死的話,江湖上或許會流傳起他的名字吧。只可惜,他用的是暗器。”

莫瑤望天:“只可惜呢。”

兩人說著話,已進(jìn)了盧家店。這一次他們將要拜訪的對象不是旁人,正是住在這里的“袖里乾坤”盧雨時。盧雨時的武功非權(quán)舍易等人可比,這讓莫氏兄妹心中既緊張又期待。而既到了人多的地方,方才的那番對話便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兩人默契地閉口,只是按照記憶中的地圖尋找著盧府的位置。

走進(jìn)一條胡同的時候,一股微弱的殺氣迎風(fēng)飄至。莫云屏住了呼吸,并且對妹妹做了個手勢。莫瑤立即領(lǐng)會,向后退了兩步。

黑暗中有人自上方飛過來,一腳踢向莫云面門。莫云微微冷笑,單手向前一抓,那人在空中似有感應(yīng),單手扶住墻壁,輕輕避過莫云的攻擊。莫云對這一抓竟會落空頗為意外,化爪為指,順勢向旁點去。

那人兩腳在墻上用力一蹬,竟躍起數(shù)尺高,倒懸于上。莫云贊道:“好輕功!”莫瑤笑道:“輕功厲害?我來!”她也借力一躍,攀在墻壁上,要去追那人。那人猶豫片刻,忽然在空中翻了幾下,退了開去。莫氏兄妹凝聽了一會兒,知道對方已經(jīng)知難而退。

莫瑤落回地面,抖了抖頭發(fā),說道:“竟然逃掉了,真沒意思。”

莫云望著遠(yuǎn)處道:“不簡單的人物,明明還沒輸?shù)簦隳茉缭绮煊X戰(zhàn)況不利,先行撤離,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莫瑤道:“要追上去看看嗎?我還想和他比試一下輕功呢。”

莫云道:“沒那個空閑,我們還有要事。再不去盧府,太陽都快下山了。”

莫瑤躊躇道:“哥,我想起一件事來,也許你和我一樣忘記了。”

莫云轉(zhuǎn)頭道:“我忘記了什么事?”

莫瑤道:“盧雨時……是不是只會在每天的早上見客的?”

莫云停滯了半晌,然后說道:“阿瑤,我們?nèi)プ穭偛拍侨税桑乙埠芨信d趣你和他誰的輕功更厲害。”

莫瑤苦著臉道:“來不及啦。”

……

斷崖往東方向的一條長路上,呂清塵和他的書僮沉默著前行中。那書僮走著走著,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呂清塵問道:“你餓了嗎?”書僮搖了搖頭。這兩人僅在早上睡醒后不久吃了點東西,其后再沒進(jìn)食。呂清塵過去習(xí)慣了整天讀書,廢寢忘食已是常事,這孩子卻不可能同他一樣,此刻早已空腹,卻紅著臉不肯承認(rèn)。

呂清塵道:“上回買的干糧還剩多少了?”那書僮打開書包,從中取出很小的一包干糧來,遞給他。呂清塵道:“我還不餓,你吃吧。”那書僮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說道:“你先吃。”

呂清塵笑道:“我是大人,比你耐得住。而且我告訴你,前方不遠(yuǎn)處就會有人家,會有一位很好心的老人家留我們住一宿,你可不要餓得走不到那里了。”

那書僮這才喜形于色,將干糧放進(jìn)嘴里。呂清塵嘆了口氣道:“你還是完全信我的話呢。”那書僮一邊吃一邊說道:“先生說的一定是對的。”

呂清塵搖了搖頭。如果是在一天前,聽到別人對自己說這句話,他只會感到開心;然而此刻他卻覺得諷刺。眼見書僮說話時毫不猶疑的神色,呂清塵忍不住道:“我也有說錯的時候,你不要一昧全信。”

書僮剛剛還在咀嚼著的嘴安靜下來。他一聲不響地打開書包,將里面的東西拿給呂清塵看,說道:“先生你看,真的一點都沒有淋濕。”

前一天的那場大雨,兩人走在瓢潑之中,呂清塵曾隨口說了句書包里的東西不會有事,這書僮便一直記著,始終沒有進(jìn)行確認(rèn),只因他深信身邊的這個人一定不會說錯。而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確認(rèn)了里面東西的狀況,卻是因為呂清塵自己開始懷疑自己所說的話。

望著內(nèi)里干干的書包,呂清塵不禁苦笑了一聲:“那只是小事情,不算什么的。”那書僮垂首沉默了一會兒,又把頭抬起來說道:“先生當(dāng)初救了我,那不是小事情。”

呂清塵嘆道:“我們兩個人很有緣。當(dāng)初遇見你的時候,我處境極差,而你也剛剛經(jīng)歷了親人的慘死,雖不敢說是同命相憐,但也可以算是禍福與共。你被我所救,但我從此也有了你這樣一個伴。這些天我能一直支撐下去,也是因為有你在旁。你無需對此過于感激。”

那書僮搖了搖頭:“我不是指這個。”他將沒吃幾口的干糧重新包好,放回書包,停頓了片刻,又道:“先生那時從廢墟里找到我的時候,曾經(jīng)對我說:‘已經(jīng)沒事了,噩夢全都結(jié)束了。’我本來感到很害怕,但是您對我說了那句話后,我一下子就不怕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先生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假的,我不會再做那樣的噩夢了。”

他說話時的眼神非常地清澈,這讓呂清塵覺得有一點耀眼:“你……只是因為這個?”那書僮點頭道:“先生每次說話的時候,都像是在普通地告訴別人發(fā)生過的事實,而不是在講故事。我一直相信,您什么都知道,而且從來都不會弄錯。”

呂清塵苦笑道:“可是我剛剛給那少年魯真測算的時候就弄錯了。”那書僮道:“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我只知道先生不可能錯。”

這孩子平常的時候沉默寡言,此刻卻很執(zhí)拗地在為自己辯白。呂清塵心中不禁感動,他摸了摸書僮的頭,嘆道:“你說得對,我不會算錯的,就算是不為我自己,只為你剛剛所說的這些話,我也該堅持這一點。”那書僮點了點頭:“嗯。”

呂清塵繼續(xù)道:“那名叫魯真的少年,五年內(nèi)一定會死,一定會是自盡而死。”那書僮點了點頭:“嗯。”

呂清塵心中嘆了口氣:“抱歉了,魯小兄弟,我并非是在祈愿你的不幸,但是此時此刻,我只能堅信自己的正確。”他抬頭望天,太陽已然西沉,這波折重重的一天終于要過去了。兩人繼續(xù)走了一段路,那書僮突然展顏笑道:“先生,你看,那邊果然有人家。先生果然是對的。”呂清塵點了點頭,眼神堅定:“是的,理所當(dāng)然。”

他望了一眼眼前的孩子,不禁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認(rèn)識了十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笑。”那書僮笑道:“因為先生的表情也不一樣了。”呂清塵奇道:“我有什么不一樣?”那書僮道:“眼神不一樣。”

眼神不一樣了嗎?呂清塵下意識地用手觸摸著自己的眼皮,沒錯,也許真的有些什么不同了。從明天起,他的世界會發(fā)生一些變化吧。呂清塵突然道:“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嗎?”那書僮點頭道:“您說過的,我們現(xiàn)在要去京城。”

呂清塵挺起了胸膛:“不錯,京城,那是普天之下最偉大最繁華的地方,我們要去的就是那里。”然后他把目光迎向這位剛剛認(rèn)識了沒幾天、卻對自己深信不疑的同伴,自信滿滿地說道:“并且,我會帶給你一個新的預(yù)言。到了京城,我們會告別現(xiàn)在這種顛沛流離的辛苦日子,過上非常好的生活。你相不相信?”

那書僮欣喜地點了點頭:“當(dāng)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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