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死(6)往西之人
- 不死局
- 慕容水光
- 2843字
- 2019-06-03 12:00:00
魯真也不再深究,他從那年老醫(yī)生處要了點草藥,大致給自己身上的傷做了番處理,便欲動身。
稍微清點了周身上下,這一天里損失甚大:錢袋里已變得比臉都干凈,往后兩天里只能空腹行路,也不可能住客棧了;唯一的那把利劍被常羽震飛,只怕已經(jīng)掉落崖底,方才吊著繩子找了半天都未能找到,只得放棄,不過自己也震碎了常羽的單刀,算是報了點小仇;本來保持得挺干凈的衣服也在尋找銅錢的過程中弄得臟兮兮的,眼下的他,活脫一個小乞丐,真不知見到師父時會遭遇怎樣的白眼。想起自己幾個時辰之前還在給乞丐施舍,魯真不禁覺得造化還真挺弄人的。
莫云看了看天氣,此刻正處下午,陽光熾熱,云層稀薄,根本看不出之前曾經(jīng)下過一場傾盆大雨。他見魯真似有動身之意,便覺自己也當是出發(fā)的時候了。與莫瑤稍作溝通后,莫云抱拳道:“是時候與諸位別過了,我兄妹二人還有要事,望有緣再見?!?
伍云逸點了點頭,拱手道:“今日的恩德,在下必將謹記?!庇謱︳斦娴溃骸棒斝⌒值芤彩且粯樱笕粲行枰谙聨兔Φ?,請到大理找我。”魯真奇道:“大理?”伍云逸笑道:“正是?!?
莫云笑道:“南疆王伍云逸,一向與大理鎮(zhèn)南王段祥興處于分庭抗禮的局面,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魯真搖頭道:“確實不知道,什么南疆王,還是第一次聽說?!?
莫云皺眉道:“這倒奇了。之前呂先生曾說那破廟里有四人知道南疆王的身份,除了呂先生與我們兄妹兩個,還有一個人,在下一直以為是深不可測的小兄弟你。”
魯真笑道:“怎么可能,我剛離家不久,哪知道這么多事。”
莫云心里一震,望向妹妹;莫瑤也是同樣心思。兩人都在思考:“剩下的那個人,是誰?”
莫云心里一動,說道:“莫不是呂先生身邊的這位書僮?”
那書僮搖了搖頭,將身子縮到呂清塵身后。
呂清塵笑道:“在下可保證不是他。然而那人的身份,其實便連在下也不清楚?!?
莫瑤奇道:“這還真是少見?!?
呂清塵道:“那人不是身在這里的任何一位,雨停之后便即離開,與我等再無瓜葛。恐怕往后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南疆王面前了?!?
伍云逸點了點頭,莫氏兄妹心中卻仍難釋然:“能夠看穿南疆王的真實面目,那人理應不是尋常人物,然而我們身為碑銘山的使者,竟然完全看不出來?”
要想成為碑銘山的使者,記性必須極好,莫云之前便曾原封不動地背下了呂清塵寫出的預言文字,這兩人自信能夠記住破廟里三十四人的全部面孔長達三天以上,絕不可能看漏,即使對方喬裝也逃不脫他們的法眼,然而……
莫瑤看了一眼魯真,心想:“莫非那人和這小兄弟一樣,有著隱藏自身氣息的本事?然而再怎么厲害的人,也不可能把氣息隱藏一整晚才對……”莫氏兄妹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江湖如此之大,便連號稱無所不知的碑銘山,也有在這方面深感無力的一天。
只是事情終歸不是一朝都能解決的,莫氏兄妹考慮了片刻,便決定將此事暫時擱在心中,以碑銘山的本事,總有一天會找到些蛛絲馬跡。莫瑤看了一眼魯真,問道:“小兄弟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
魯真道:“仍要繼續(xù)往南。”
莫云笑道:“看來不是與我們同一個方向了,我們要去的地方離這里很近。”
呂清塵在旁道:“在下將要前往的地方大概是我們中間最遠的了。”
伍云逸對此頗感興趣,問道:“不知呂先生打算去哪里?”
呂清塵道:“京城?!?
伍云逸喃喃地道:“京城……原來如此,那確是一個繁華的地方。不過呂先生,你可知道,大理其實也是京城。”
呂清塵微微一笑:“尊駕美意,在下謹記心中,日后有緣的話,必定親至。”
伍云逸輕輕頷首:“呂先生千萬不要忘了今天所說的話。”
這時身旁一人道:“常先生和三爺受傷頗重,此刻還不宜立即動身。”
伍云逸點頭道:“這也沒辦法,只好在這里再休息一段時間?!?
那一邊,魯真、莫氏兄妹、呂清塵及其書僮已分別都做了出發(fā)的準備。眾人相互道別,除伍云逸一行人仍然留在原地外,魯真往南,呂清塵往東,莫氏兄妹則是往北前往盧家店。算上之后將要往西的伍云逸等人,這四撥人恰好是前往四個不同的方向,再度相聚不知何年何月。
魯真迎向呂清塵的目光,笑著挑釁道:“五年后再見?!眳吻鍓m不甘示弱:“小兄弟好是自信。”
倘若五年后這兩人真能再次相見,那便是魯真成功存活,贏下了賭局,其他人見這兩人臨別時這番斗口,一個個都似笑非笑地旁觀。每個人都懷著各自的心思,分別踏上各自的路途。
清風吹過,斷崖附近只剩下伍云逸等人。年老醫(yī)生仍在照料昏迷著的常羽和伍云鵬,其他人則做好了原地落腳的準備。伍云逸一個人坐在那里,望著自己斷掉后又勉強接上的左手,沉默不語。這只手終究是不能用了,是就此保持當前的狀態(tài)還是干脆回去做一只假手呢,這個問題并不是南疆王此刻最需要考慮的事情。
他沉思了片刻,問了一聲:“那竇寧在哪里?”
一人上前道:“他雙手已經(jīng)折斷,早已被我們綁起來了?!?
伍云逸點了點頭:“我去看看?!睋u晃著站起身來,那人連忙去扶:“大爺小心。”伍云逸擺手:“不礙事?!彪m然他臉色比先前好了很多,但竇寧植在他身上的毒效果還在,貿(mào)然靠近仍會覺得十分不適。
周圍人見他勉強自己,一個個都把擔心的神色掛在了臉上。伍云逸笑道:“干嘛?我說不礙事,就是不礙事?!?
竇寧先前一度痛暈過去,此時早已蘇醒,然而卻被綁得死死的,況且慣用的雙手也不能再用,只得暫時斷了脫身的念頭。伍云逸過來看他,他也只是惡狠狠地望著這位宿敵,并不說話。
一人道:“大爺,這惡賊惡貫滿盈,今天栽在這里,不如殺了他為民除害?!?
竇寧慘笑道:“哈哈哈,為民除害?!?
伍云逸面無表情,只是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后悠悠地嘆了口氣:“我們已經(jīng)認識多少年了?”
竇寧冷冷地道:“不過七八年,問來何用?”
伍云逸道:“七八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那時候我還不是南疆王,你也不是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要親口問問你這其中的緣由,無奈總是尋不到你的行蹤?,F(xiàn)在終于有了可以好好說話的機會,卻是這樣的情況?!?
竇寧哈哈大笑:“伍云逸,我聽你說話聽得都快吐了。你問老子緣由,可是老子根本就沒緣由。七八年的時間過去,老子當年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今天那權(quán)老頭便說我只適合做強盜,可見變的那個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老子問你,這么多年來,你這個南疆王,坐得可夠安泰?”
伍云逸搖了搖頭,說道:“并不安泰。豈止如此,簡直是如坐針氈。”
竇寧冷笑道:“我想也是。每當老子想起你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的模樣,心里便十分痛快。”
伍云逸沒有接他的話,他沉默了很久,便轉(zhuǎn)話題道:“你的這身血手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
竇寧啐了一聲道:“事到如今,這種無聊事,問來何用?”
伍云逸道:“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竇寧不答,目光里現(xiàn)出復雜神情:“老子也想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伍云逸點頭道:“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我的理由。但是現(xiàn)在,我必須讓你待在身邊。至于你的事情,我會慢慢地問出來?!?
竇寧冷笑道:“你不殺我,反倒把我留在身邊,即便老子這血手功夫已然不在,但植在你身上的毒會讓你晝夜難眠?!?
伍云逸看了一眼那年老醫(yī)生,微微一笑:“這種事總有辦法解決,而在那之前……”他抬頭望天,喃喃地說道:“這也是贖罪?!?
竇寧不再接口,他閉上眼睛,頓了很久,才用同樣的語氣喃喃道:“那便贖你的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