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清冷消亡，世界便迎來了晨光。

秦昊推開房門，今日他早早地起床，不僅僅是因為在外為客，還因為今天要去見一個他生命里格外重要的人。

吃過早飯后，中年婦女看秦昊衣服有條劃痕就叫秦昊脫下來為他補補，秦昊也不客氣，說了句嬸真是心靈手巧，然后嬉皮笑臉地脫下衣服給了中年婦女。然桑包里有換洗的衣服，不過沒秦昊的，秦昊不講究穿衣，拿好中年婦女補好的衣服，問清了去余媽家的路，隨即走了出去。

余媽的家在村子的南邊，陽光從東面照過來，圍墻在院子里灑下一道側影。有幾個小孩在玩鬧，充滿了朝氣。秦昊佇立在院子的門口，右手半握成拳，遲遲不敢敲下。

道路的轉角處，然桑看了眼低頭的秦昊后，收回了探在外面的半個身子。

二零年的江夏西郊，高樓大廈下立著一座大院，鐵制的柵欄門泛著斑駁的銹跡，一位穿著便裝的男子站在門前，他的神色隔著未知的距離與九六年村南院門前的秦昊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他的下顎和腮幫已經長滿濃黑的胡子。

院子里傳來了一道溫柔的女聲，聽到秦昊的耳中，恍如隔世。

“快來洗臉，洗完了才能吃早飯。”

秦昊頓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顫，多少年了！他扒拉了下鼻子，然后長出一口氣。

“知道了，余媽。”是一起說的。

余媽好像聽見了門外的動靜，她開口問道：“誰啊？”

秦昊慌忙收回了手，端正地站好后，說道：“你好，請問是余麗蓮家嗎？”

院門被打開，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走了出來。圓潤的臉龐雕了雙杏眼，長睫毛上是一對淺色彎眉，女子說話時露出了皓齒點點，縱然觀去，整個人干干凈凈，極為透亮。

“有事嗎？”

秦昊眨巴了下眼睛，他忘了該說些什么了。明明夢過，卻不敢去想，便造就了此時的哽噎。

余媽看著眼前的秦昊有些莫名其妙，她再次開口詢問了一遍，“有事嗎？”

秦昊始終開不了口，他身后越出一個人影替他說：“你好，我們是報社的記者。聽村民們說這里準備辦孤兒院，所以我們來做一下采訪。”

余媽怔了怔，隨后略微羞赧，“不是什么大好事，不用采訪，你們先進來吧！”說著，余媽領著兩人進了院子。

秦昊記事時，孤兒院落成了得有三四年，主體也并不是這個院子，因此這個院子對他而言是陌生的。

小院不大，幾個孩子用院子地板上的水盆洗臉，中間有一張四方桌子和幾個小板凳，孩子們洗完臉后就坐在小板凳上吃飯。余媽領著二人進了一個房間，留下孩子們在院子里吃飯。

“坐吧。”余媽單手引導二人坐下，自己則去端了兩杯茶。將茶水放在兩人跟前后，余媽說道：“沒啥好招待的，別嫌棄。”

秦昊此時表現的像個乖孩子，端正地坐好，他急忙開口道：“不會，不會，那個，余媽……對不起，余女士，請問……”秦昊拖了半天，最后放棄了繼續說話的打算，他對著身邊的然桑說道：“你來吧。”

然桑接過話頭，“余女士，村子里的人都說你有心辦一所孤兒院，請問你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呢？”

然桑表現得很有素養，開口提的問題有那么幾分真正記者的味道，盡管身旁的秦昊投來了一個略帶鄙夷的眼神。

“之前有記者這么問過我。其實也沒什么初衷，我撿到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天上下著雪，怪冷的。那孩子身上就裹了個破棉襖，其他啥也沒有。我尋思著誰家這么沒良心，連自家孩子都不要了。那個時候我男人剛走沒多久，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余媽說到此處看向了兩人，“我能問問你們是哪家報社嗎？”

“哦，你不用緊張，這是回訪，之前來的是我們的同事。”然桑說。

余媽點點頭，“你們報道過后有挺多好心人來過，給了些錢和東西，日子緊湊點倒也能過下去，而且我自己也還能干，不用做什么回訪。”

余媽說得是實話，他是女人，靠自己的力量來辦孤兒院這件事對他來說無異于登天，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放棄院中的那些孩子。秦昊摸了摸眼角，又摸了摸鼻頭，默默無言。

“有一對好心人，是對夫妻，來的時候挺了個大肚子，捐了不少錢，希望生產的時候，他們母子能夠都平安。”

然桑不知從哪掏出一個筆記本，“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嗎？”

“沒有，不過，聽口音像是本地人。姑娘，有什么問題嗎？他們怎么了？”

“哦，別誤會，我們只是做個調查，畢竟這樣心善的人越多越好不是嗎？”

“姑娘看著也挺心善！”

然桑微微一笑，道了聲謝謝。

秦昊聽到這里，站起身子走向了院里。孩子們快吃完飯了，接下來要做什么，秦昊心里門清。余媽是為數不多的能夠識文斷字的農村婦女。以前陽光天里，年幼的秦昊會和大小孩子們一起坐著小板凳，然后看著余媽準備的小黑板上的字咿呀咿呀地學習。余媽對他總是很嚴厲，有幾次打過他后，又偷偷關上房門哭。去了前綴，余媽扮演的角色就是母親。

他很想知道余媽在辦理起孤兒院的過程中到底經歷了多少磨難，他能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跟著神秘的然桑回去。秦昊看著院里的孩子，心里空落落的。獨自站立的秦昊瞳孔逐漸擴散，隨后驟然凝聚，他沖回房中，問余媽道：“余女士，你認識的人里有沒有姓秦的一家？”

然桑回頭望著面目嚴肅卻帶有期盼的秦昊，她的通訊設備在秦昊問出問題的同時傳來了聲音，“然桑，逐步告訴他你們的任務吧，怎么說，說多少由你自己決定。”

聲波透過未知的途徑在兩地傳播，另一頭的院長拔下耳朵里的東西，他喃喃道：“節點的通道是毀滅的開始，也是一切的終結。而一切將在未來重啟，你們的使命由我繼承。”

院長閡上雙目，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回答某人的問題，“你要知道，他們沒得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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