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儉看到女兒眼中的不解,對身邊張樹文說:“昨晚的事告訴她吧,早晚也會知道的?!?
秦琴有些疑惑地問:“昨晚發生什么事了?”
張樹文簡單扼要地講了昨晚“酒精”的事,雖然輕描淡寫,但秦琴聽得心驚肉跳,到現在才明白陳天賜那么粗魯地從自己手里搶走毛巾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陳天賜發現的早,不知道會出現什么樣的后果。而自己這個不明真相的群眾還瞧不起這個救了自己的爺爺,也救了自己和全家的人。
秦琴聽完沉默了幾秒,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陳天賜身邊,陳天賜也站了起來,秦琴說:“我本想給你鞠躬感謝的,可一想到你的故事就想笑,這樣,姐抱你一下吧。”
說著張開雙臂擁抱了陳天賜一下,陳天賜雙臂下垂身子動都沒敢動。抱完了秦琴問:“我讓你這么緊張嗎?”
陳天賜有點結巴地說:“沒……沒有,不不不緊張,感覺我占便宜了?!?
“嘩”的一聲屋里人全都笑起來,秦琴也笑著在陳天賜胸口捶一拳,“這叫什么話?”
蘭副院長笑歸笑,但內心緊張出的冷汗已把衣服濕透了。他現在才弄明白,原來昨天不止張樹文一人在場,是秦副市長全家都在,酒精是由家人親手擦到病人身上的。別的病人出事你可以找各種理由往外推,這要是秦老爺子真出了事,你往哪兒推?跑都跑不掉,自己這個主管護理的副院長會承擔什么責任還用說嗎?
秦副市長是個喜歡低調的人,但低調不代表不敢收拾你。今天讓秘書當著自己說出事情,明面是告訴女兒真相,暗地里是敲打自己呢。就看你能不能及時領悟領導的意圖,看來自己得有所表示和行動才行。
怎么表示呢?蘭副院長發了愁。
秦琴走回自己的座位,看看小本又看看放在陳天賜前面的手機說:“你還有好幾條沒說呢吧?”
“我總共歸納出四條收獲,除了第二個收獲是跟醫護人員學本事外,其它的在剛才講的事情里都說完了?!?
秦琴想了一下還真是這么回事,拿過手機關了錄音:“這半天你就說自己了,你能不能宏觀地說一下你對護工行業的整體看法?!?
陳天賜苦笑著說:“你這可是考我呢,這哪是我應該考慮的事啊?!?
“你隨便說說,我隨便聽聽。”秦琴語氣輕松。
“這幾年護工做下來,病人和家屬打罵護工的見過,也見過護工打罵病人和家屬的。同時也見過病人和家屬與護工相處的親如父子情同姐妹的。畢竟護工是個新興的行業,每個行業在剛剛興起的時候都是處于無序的狀態,發揮的作用和暴露的問題同樣突出。護工分別在醫院,家里和養老機構服務,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歸民政還是應該歸衛生系統管。上面沒人管合法權益就得不到維護,同樣也正是因為沒人管,發生事故的時候病人和家屬也不知道找誰賠償。剛才秦市長說了,相關的政策法規會出臺的,我們等著呢?!?
秦琴聽了撇了一下嘴:“這話聽著象是工作總結,不如你講的真事生動,你說說你護理中遇到的最難的事是什么吧?”
“溝通難?!?
“你這口才溝通還有困難?”
“聽不懂的怎么溝通?我是外地人,遇到不會說普通話說本地方言的人,和聽外語一樣一句不懂?!?
陳天賜的話引起秦克儉的強烈共鳴,他就是外地來的,因為聽不懂的本地的方言特意選了土生土長張樹文做了自己的秘書,下鄉時帶著當翻譯。
“溝通不了怎么辦?”秦琴追著問。
“只能不護理了,溝通不暢會出大事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還有什么困難?”
“熬夜時困?!?
“廢話?!鼻厍傩αR,“誰熬夜不困?”
話聊到這里一個多小時已經過去,已近晚上十點,該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秦琴也覺得有點累,說:“歇會吧。”
一直沒說話的蘭副院長終于等到了開口的機會:“小陳你們公司什么時候試運行?”
“也就這兩天?!?
“試點選在了哪醫院?”
陪護公司還敢選醫院?求爺爺告奶奶能進醫院里就算是祖上積德了。陳天賜看了安辛一眼,“還沒定呢?”
蘭副院長責怪道:“都要試運行了沒定哪能行呢?年輕人做事就是顧首不顧尾的,來中心醫院吧,把所有的ICU都接下來,正好你對這里也比較熟悉。”
蘭副院長剛才發愁怎么表示,但隨后就想到了十九樓正要換陪護公司,何不讓陳天賜的公司進來。反正也是換,何不玩把大的?
秦副市長剛才已經明確表態,還讓陳天賜有什么困難直接找他,那我支持陳天賜不就是最好表示嗎?
他一直等著機會,趁大家都要休息趕緊當著秦克儉的面把話說了出來,唯恐晚一點秦克儉走了。
說著他飛快看了秦克儉一眼。給個十九樓一年的流水才多少錢?不到二百萬。干脆把全院的綜合、呼吸、血液、腫瘤等所有的ICU全給他,這樣一年的流水再少也有一千多萬,總能平息一下市長大人心里的不滿吧?
秦克儉果然接過話:“小陳啊,蘭院長的本意的是好的,但我認為你應該一步一步的來,不可貪大。”
陳天賜認真地回答:“我記住了?!?
安辛說:“蘭副院長已經安排在替換十九樓ICU陪護公司的事,小陳你先到我這里吧,咱們熟,工作上好銜接?!?
陳天賜心里說可我現在手下一個護工都沒有哪,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嘴上只能答應“行。”
蘭副院長聽了秦副市長的話,明白這是不追究你的意思了。心情大好。接著又說:“安護士長你要全力配合小陳做好這件事,一定要讓十九樓的ICU的面貌煥然一新。小陳啊,遇到安護士長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就直接找我,可不許跟我客氣呀?!?
一行人說到這里都達到了各自的目的,心情都不錯。秦琴又要陳天賜的手機號又加微信,說以后隨時找他要實際的案例。
臨行前到秦老父子的床前告別,秦琴看著昏睡著爺爺想起昨晚的事心里真的后怕,對成朕的恨就別提了。
成朕看到這些人從中間的門進來也想湊過來,蘭副院長堵住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板著臉向一號床方向指了一下,成朕就乘乘地走了回去。
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事。
晚十點,秦克儉和秦琴、蘭副院長離開,照例把張樹文留這里,安辛回辦公室休息。陳天賜和吉蜜斯打聲招呼就要出去休息,吉蜜斯不肯,堅持要自己先休息。業外的人看不懂他們為何搶著先休息,業內的人明白。后半夜兩點到五點這一段時間是最難熬的,即使前半夜沒睡,后半夜睡完整了第二天也不會困乏。但前半夜睡了后半夜沒睡,人到了白天也是無精打采的。他們倆爭著自己先睡是在為對方著想。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好石頭剪子布,陳天賜贏了,先到了休息室躺下。
張樹文也在這屋休息,他昨晚沒睡好,白天在二十二樓睡了不到兩小時,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陳天賜白天睡了一天,這時一點也不困,想著從天而降的陪護公司,為從哪里才能找到合適的護工犯愁。ICU不象是普通病房,自己接手后,黑張老禾這類的護工是不能用的,早晚得出事,而且一出就是大事。
但是,不用他們又用誰呢?
接著他又想到自己今天買彩票無意中中的三萬元大獎,偷偷地笑了一會兒。再摸摸身上后來買的彩票,心想這張彩票要是中獎了可就不是三萬了,是整整的五百萬,上了稅后還剩四百萬,這四百萬自己應該怎么花呢?是先買房子還是先買車,房子選哪個地段車子要哪個品牌,要不,先去周游世界……
不想還好,一想更睡不著了,而且越想越興奮越想越真實,就好象真的中了一樣。
這些年陳天賜已經養成了與病人同步睡眠的習慣,別管白天還是晚上,只要病人睡著,他躺在陪護椅上馬上就能睡著,不會調整自己睡眠的人干不了護工。
擱在平常他早就睡著了,可現在另一張床睡著的是張樹文不是病人,他還想著中獎的事怎么調整也不行。索性打開手機在網上搜醫學倫理學,他想知道秦琴學的這個醫學倫理學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這回找對書了,前言還沒看完就困得睜不開眼睛,臨睡前還在想她怎么選了這么枯燥的專業課。
凌晨一點多,護士站接到電話通知,有急診的病人要轉過來。老禾護理的床位離護士站近,聽到電話響就過去問是不是又要進人,得到肯定的答復后老禾和護士說新進的病人讓他護理,說著又去整理平平整整的十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