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阿姨搖手,“那可不行,年輕人不知道厲害,陽臺是涼快可是容易坐病,到老了就都找上來了,你睡書房吧,放個折疊床就行了。”
陳天賜知道“要雞蛋嗎”和“要一個還是兩個雞蛋”的區別,先不征求同意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先說住哪里的問題,高阿姨果然上當,陳天賜連連致謝,“謝謝趙叔叔謝謝高阿姨。”
趙叔開始審陳天賜,“你是哪的人,多大了?”
米仙兒過去抱著趙叔叔的胳膊撒嬌,“哎呀趙叔,這么熱的天咱們進屋說吧,你看我胳膊都曬紅了。”
米仙兒扶著趙叔叔在前面走,陳天賜和高阿姨跟在后面,高阿姨也問:“你多大了?”
“二十二。”
“比仙兒大五歲。”
“五歲?可米仙兒說她二十了,屬馬的。”
“她呀,總怕別人說她小,她才十七,屬雞的。不過這孩子發育的好,看個頭身材象是二十多的人,做事就跟小孩子沒兩樣。你們多咱認識的?”
“昨天才認識。我和她就是同事,沒別的關系。”
聽了這話高阿姨不再問了。
進了屋,陳天賜把手里的菜送到廚房,打開冰箱放進西瓜。米仙兒撥通了馮小強的電話,讓馮小強跟趙叔叔說一下,馮小強在電話里拍著胖胸脯保證陳天賜沒問題,趙叔叔的臉上這才露出笑臉,指揮陳天賜從陽臺把折疊床搬到書房,還給了陳天賜一把門鑰匙。
依著陳天賜的意思,中午他請大家出去吃,趙叔叔說剛買菜回來不想出去,外面太熱。高阿姨也說外面的飯不好吃,沒有自己做的干凈。
米仙兒說“我做,吃過水面。”
陳天賜跟著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見里面凍著冷面,說:“東西挺全的,我做吧,咱們吃冷面。你先燒上大半鍋開水。”
說完把冰箱里冷面拿出來泡到涼水中,米仙兒提醒,“趙叔叔和高阿姨吃不了涼的東西。”
“我知道,你按我說的做吧。”他找出一塊瘦豬肉,切片,切絲,再切成丁,然后把姜、蒜切成末兒與肉丁一起放在一個帶蓋兒的小盆里,再放上鹽、香醋、白糖、雞精,忙完這一切水也快燒開了。
陳天賜告訴米仙兒:“水開了以后,就往這個小盆里沏茶一樣沏一下,水到小盆的一半兒蓋上蓋兒悶住就行了。”
他又拿出另一個小盆,放上蔥姜蒜末又放了不少鹽和一點雞精,澆上涼水放到了冰箱里鎮著。回身用手搓盆里已經泡了一會兒的冷面,凍過的冷面經涼水一泡,很容易分開,根根柔韌挺立。
水開后,米仙兒把開水澆到放好料的小盆里,陳天賜問:“趙叔叔他們倆能吃雞蛋不?”
米仙兒點頭,“高阿姨能吃,趙叔叔不愛吃。”
陳天賜馬上往剩下的半鍋開水里倒一些涼水,指著鍋說米仙兒:“你馬上臥三個荷包蛋,我出去買一點東西。”
“水不開能下荷包蛋嗎?”
陳天賜瞪眼訓米仙兒,“水開了還能臥成荷包蛋嗎?那不成蛋花湯了?笨。”
米仙兒向陳天賜揮了一下手里的勺子,“打你。”
陳天賜出去沒多久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塊醬牛肉和一袋腌好的辣白菜。放下東西幫助米仙兒把荷包蛋撈出來放到一個空碗里,“去擺桌吧,請趙叔叔和高阿姨過來吃飯。”
接著他開始煮面,煮面的時間里又切了黃瓜絲和香菜末。接著把煮好的冷面放到涼水里過了一遍,挑出面盛了兩碗。剩下的面用涼水反復的過了幾遍只到涼透了為止。
趙叔叔和高阿姨過來時桌上已經擺好一碟切好的醬牛肉和一碟辣白菜,還有兩碗面。
坐下看,面條上放著荷包蛋和黃瓜絲還有一點辣椒醬,紅色的辣椒醬,綠色黃瓜絲,黃白相間的荷包蛋,清亮的湯中漂著金色的油花幾個肉丁,香味直沖鼻子。趙叔叔的口水都流了出來。拿起筷子就要吃,高阿姨攔住他,“你不能吃涼的。”
陳天賜笑著說:“沒事,吃吧,我做的是熱湯的。”
高阿姨吃驚地問:“冷面也能做熱湯的?”說著用手摸摸碗,果然燙手。
陳天賜這時又盛好了另外兩碗面,把一碗放到米仙兒前面“我倆吃涼的。”
高阿姨又摸一下米仙兒的碗,是涼的。
陳天賜給趙叔叔夾了幾片醬牛肉放到面上,“趙叔叔,米仙兒說你不喜歡吃雞蛋,多吃幾塊醬牛肉吧。”
趙叔叔說著“好”端起碗喝了一口湯,“甜甜酸酸的,味道不錯。”
米仙兒也喝了一口碗里湯,大叫:“不甜哪,我這是咸的。”
陳天賜解釋,“趙叔叔和高阿姨吃的是酸甜口的熱湯,咱倆這是咸口的涼湯。”
米仙兒噘著嘴說:“我也要吃酸甜口的。”
陳天賜大口吃著面含糊不清地說:“下頓吧。”
高阿姨把碗推過來,“來,吃高姨這碗。”
米仙兒不好意思地說:“高姨,我喝口湯嘗嘗什么味就行了,就一口,不多喝。”說著舀了一湯匙喝了一小口,“嗯,是好喝,就是有點燙。小陳,酸甜口的能做涼湯嗎?”
“能,吃飯時少說話。”
陳天賜看趙叔叔端起碗后就不吱聲了,知道了這家是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提醒了米仙兒一句。
米仙兒瞪了陳天賜一眼低頭吃面。
陳天賜吃飯很規矩,夾菜只夾自己這邊的,即不巴嘰嘴喝湯也沒有聲,不象米仙兒夾個辣白菜也要挑挑撿撿。
這點很是讓趙叔叔滿意。
趙叔本名趙成蹊,老伴名字高華。他退休前是市日報社的副總編,主管編采二室。是從校對、記者、編輯,主編一步步升上來的。同時也養成了職業習慣,這習慣也可以說成是職業病,見到錯別字不改簡直到了不能容忍的程度。去飯店吃個飯,見到菜譜的錯字,也會拿出筆畫個圈圈上在旁邊標上正確的字,有時怕對方發不準音他還會把拼音都標上。現在別看退休多年,仍然兼著兩家雜志社的首席讀者,額外收入不少。
所謂的“首席讀者”其實還是“校對”,這和“保鏢”叫做“行政助理”,“半老徐娘”叫做“資深美女”一個道理。
趙成蹊觀察人和校對文字一樣,都是從細節入手,他認為辦大事時大家的表現差不多少,體現的是共性,只有小事才能看出一個人的能力與個性。象吃飯這種最普通不過的行為也是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教養。
通過初次見面給他行禮,上樓幫拿東西,做飯手腳勤快,冷面做了熱湯能替他人著想,吃飯規矩這一系列細節,他得出陳天賜出生于普通家庭,生活條件一般,個人努力上進,家教也不錯的結論。這樣結論要是打分的話能打八十五分,如此算來陳天賜還是個讓他放心的年輕人。
吃完飯,趙成蹊坐著喝茶,陳天賜和米仙兒收拾碗筷。
高華手里拿著一雙拖鞋過來,“孩子,這是新買沒穿過的,以后你在家里就穿這雙,一會你忙完了去沖一下,天涼快一點再出去。”
“謝謝高阿姨,我忙完了還要回學校取點東西,完了還得去醫院呢。”
米仙兒說:“不用這么急吧,冷哥不說讓你晚點去嗎?”
“人家那是跟你客氣一下,你這還當真了?”
“那我也跟你去。”
“你跟著干什么?”
“我……我去看看你學校什么樣不行啊?”
“想去就去吧。”
兩人把廚房收拾干凈,跟趙成蹊高華道別,走的時候陳天賜拎上廚房的垃圾,走到門口停了一下,轉身到衛生間和兩個臥室,把里面的垃圾袋全部拎上,才在門口換鞋離開。
高華看著二人出去,問老趙:“成蹊,小陳跟我說他們昨天才認識,可我看他倆象是處了好幾個月了,你看呢?”
趙成蹊搖頭,“我看是仙兒一頭熱,姓陳的這個小伙子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你看他臨走時明明只捎走廚房的垃圾就行,可他把所有屋里垃圾簍都清了一遍,這叫什么?這就叫送佛送到西,做事做到底。還有,你看他進屋后做的這一切,就跟咱家住了半年似的。論動腦子仙兒不是他的對手,仙兒就是個沒定性的孩子,前一陣不是念叨有個廚師怎么怎么對她好,后來沒動靜了,這會又粘上姓陳的了。”
高華擔心地說:“咱仙兒不會吃虧吧?這孩子真有點讓人不放心。”
“仙兒的性格有點飄,沉不下來,這對女孩子來說不是好事。年輕人愿打愿挨的事咱們還是別操心了,要是這個小陳兒真的能幫著米仙兒看家,咱倆也能放心地去娜娜那里住一陣子了。”
其實,什么“德國流行有房的老人低價把房子租給年輕人一起合住”之類的話,只不過是趙成蹊找的一個借口。自從女兒娜娜在德國生了孩子后,就總打電話讓父母過去,幫著看一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