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落:張愛玲下半出(克勒門文叢)
- 淳子
- 3368字
- 2020-03-13 14:12:57
序一 留住上海的萬種風情
當我們走進上海的大門——外灘時,首先聽到的是黃浦江上的汽笛長鳴和海關大樓響起的鐘聲。那是上海的聲音、歷史的聲音和世界的聲音。接著,我們可以看到那一道由萬國建筑博覽群組成的剛健雄偉、雍容華貴的天際線,它展示了作為現代國際大都會大上海的光輝形象。當我們轉身西行,乘著叮當作響的電車駛進夾道滿是梧桐樹的淮海中路時,又會在不知不覺里被空氣中彌漫的法國情調所悄然迷醉,也會自然而然地想起張愛玲所說的“比我較有詩意的人在枕上聽松濤、聽海嘯,我是非得聽見電車響才睡得著覺的……”。除了這張愛玲所特別鐘愛的上海“市聲”外,我們還能在電影、舞廳和咖啡館里找到世界的脈搏和時代的節奏,找到上海的聲音。丹尼爾·貝爾認為,“一個城市不僅是一塊地方,而且是一種心理狀態,一種獨特生活方式的象征”。上海是中國一塊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它不僅使古老的中國奇跡般的出現了時尚繁華的“東方華爾街”和情調濃郁的“東方巴黎”,而且催生了中國的城市文化——海派文化,催生了中國的第一部電影、第一個交響樂團、第一所音樂學院和諸多的“第一”……
“克勒”曾經是上海的一個符號,或許它是class(階層)、color(色彩)、classic(經典)和club(會所)的“混搭”,但在加上一個“老”字后,卻又似乎多了層特殊的“身份認證”。因為,一提到“老克勒”,人們就會想到當年的那些崇尚高雅、多元的審美情趣和精致、時尚生活方式的“上海紳士”們。而今,“老克勒”們雖已漸漸離去,但“克勒精神”卻以各種新的方式傳承開發,結出新果。為此,梳理其文脈,追尋其神韻,同時將“老克勒”所代表的都會文化接力棒傳承給“大克勒”和“小克勒”們,理應成為我們這些“海上赤子”的文化指向和歷史天職。于是,“克勒門”應運而生了!
“克勒門”是一扇文化之門、夢幻之門和上海之門。推開這扇門,我們就能見到一座座有著豐富寶藏的文化金山。“克勒門”是一所文人雅集的沙龍,而沙龍也正是一臺臺城市文化的發動機。我們開動了這臺發動機,就可能多開掘和發現一些海上寶藏和文化新苗,使不同的文化在這里可以自由地陳述、交流、碰撞和匯聚。
“克勒門”里美夢多。我們曾以“夢”為題,一連推出了十二個夢。“華夢”“詩夢”“云夢”“戲夢”……從“老克勒的前世今生”到“上海名媛與旗袍”,從“海派京劇”到“好萊塢電影”,從“小口琴”到“大王開”……在“尋夢”中,我們請來作家白先勇暢談他的“上海夢”,通過“尹雪艷總是不老”來闡明“上海永遠不老”的主旨。當然,上海的“不老”是要通過文化的傳承和發展來實現的。于是,我們緊接著又將目光指向年輕人、指向未來,舉行了“青夢”,三位上海出生的、享有國際聲譽的“小克勒”回顧他們在青春路上的種種機遇、奮進和夢幻。夢是現實的奇異幻境,可它又會化為朵朵彩云,灑下陣陣細雨,永遠流落在人世間。
“克勒門”里才俊多。這里有作家、詩人、畫家、音樂家、演員、記者和來自四面八方的朋友們。他們不僅在這里回顧過往、將記憶視為一種責任,更是以百年上海的輝煌作為基點,來遠望現代化中國的燦爛未來!有人說,“克勒門”里的“同門人”都很“純粹”。純粹(pure)和單純(simple)還不完全一樣。單純是一種客觀的狀態,而純粹,是知曉世事復雜之后依然堅守自己的主觀選擇。因為“純粹”,我們無所羈絆;因為“純粹”,我們才能感動更多“同門人”。
“克勒門”里故事多。還記得當“百樂門”的最后一位女爵士樂手、八十八歲的俞敏昭被顫顫巍巍地扶上舞臺,在鋼琴上彈起《玫瑰玫瑰我愛你》時頓時青春煥發的動人情景嗎?還記得“老鴻翔”小開金先生在臺上親自示范、為愛妻丈量旗袍的三十六個點的溫馨場面嗎?當見到白先勇在“克勒門”舞臺上巧遇年少時的“南模”同窗,驚訝地張大眼睛的神情和“孫悟空之父”嚴定憲當場手畫孫悟空,以及“芭蕾女神”譚元元在“克勒門之家”里聞樂起舞,從室內跳到天臺的精彩畫面時,你一定會覺得勝似墮入夢中。當聽到周莊的民間藝人由衷地用分節長歌來歌頌畫家陳逸飛,九旬老人饒平如初學鋼琴、在琴上奏出亡妻最愛的《魂斷藍橋》,特別是當配音藝術家曹雷在朗誦她寫給英格麗·褒曼、也是寫給自己的那首用心寫的短詩時,你一定會有一種別樣的感動!還有,作家程乃珊的丈夫嚴爾純在笑談鄔達克精心設計的綠房子時所流溢的得意之心,和秦怡老師在“王開照相館”會場外意外發現親人金焰和好友劉瓊照片時所面露的驚喜之情,都會給我們帶來一片片難忘的歷史的斑痕和一陣陣永不散落的芳香……
記憶是一種責任。今天,當我們回望百年上海時,都會為這座曾經輝煌的文化大都會感到自豪,但也會情不自禁地為那一朵朵昔日盛開的文化奇葩的日漸萎謝而扼腕嘆息。作家龍應臺說,文化是應該能逗留的。為了留下這些美麗的“夢之花”,為了將這些上海的文化珍寶串聯成珠、在人世間光彩永放,“克勒門”與發祥于上海的“老牌”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共同籌劃出版了這套“克勒門文叢”,將克勒門所呈現的夢,一個一個地記錄下來。這里,我們所推出的這兩本書是淳子所著的張愛玲傳奇兩部曲——《花開——張愛玲上半出》和《花落——張愛玲下半出》。
淳子是著名的上海女作家和資深媒體主持人。她的《張愛玲地圖》,出版過五個版本,在中國大陸和港澳臺地區均享有張愛玲學專家的美譽,久了,她的文字里也有那么一點兒“張味”了……那么,淳子與張愛玲間究竟有什么難分難解的因緣呢?我想,那可能就是因為她們都有著同樣對上海的“半生緣”,而這個“半生”實為一生,那就是這座須臾也離不開的城市——上海所給予她們的全部生命。
淳子從未停歇過追逐張愛玲的足跡。上海、香港、東京、紐約、波士頓、邁阿密、洛杉磯,淳子歷時二十多年,考察、研究張愛玲的作品和生平,獲得了大量的獨家資料,她自稱《花開——張愛玲上半出》和《花落——張愛玲下半出》這兩本書是“用腳寫成的”。“站在遺跡殘址上,我并非試圖借地還原,那無異于刻舟求劍。我的涓滴尋找求證,說起來是為了印證她的歷史足跡,其實更是借此向那位曾在另一時空打動我的文字書寫者致敬——愿那顆靈魂已結束漂泊,回到她深愛的城市,永遠安息。”(美國女作家李黎)
人生如戲。淳子的這兩本書,用“上半出”和“下半出”分別記述了張愛玲在上海和美國的兩段不同的情感人生。張愛玲是一朵海上花,她有過繁花盛開的愛情,有過朗月照人的青春;但她也像是一曲遠離塵世的絕唱,有著一段如同英國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蕾那樣的“比煙花還寂寞”的余生。而從某種意義上說,張愛玲的“上半出”可謂是她全部的真實人生。淳子評論張愛玲:“她所有的寫作,她的經驗就是她的青春二十四年、她的前生。她以后的書寫,只是在不斷地咀嚼、涂抹,反復地利用這個前生。張愛玲寫作的原鄉、生命的原鄉是上海,甚至于可以說就是上海、她居住過的老房子。離開了上海,離開了她曾經居住過的老房子,她的生命就如失了血。她在美國寫過很多文章,但那些文章,都是她作品的稀薄影子,越寫越淡了;沒有了上海,她的血脈便被切斷了。”
張愛玲是一個謎,一個并不太遠的背影。至于她的“情史”“情話”“情緣”“情殤”等,則更是一部隱之書。有人說,張愛玲的一生是傳奇,張愛玲的魅惑如流言。漫漫半世紀,張愛玲仍是誘惑人們釋讀卻難解的謎。可我覺得她就像是一陣清風,一片浮云,若隱若現,若即若離,最后只剩下那一絲余音……可是,說她像“一絲余音”也不盡然;不然,她又怎會像俗世里的滾滾紅塵,那么輕、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但卻時而狂風乍起,席卷大地,始終不渝地緊貼在這塊“沒有離開家就已想家了”的土地上,不想離去,不愿離去,也不忍離去呢?所以,人們如何評說這個女子都不是,都不像。她是豪門,還是市井?她在傾訴,還是私語?她是詩、是畫,還是一汪涓涓流過的清泉?她,是一簇簇盛開的繁花呢,還是那一縷縷裊裊襲來而又輕輕飄去的煙花?啊,花非花,夢非夢,花開花落又如何!啊,海上花,張愛玲,請留下你的花瓣、你的背影、你的味道、你的氣息,你那永遠在天邊飄浮回蕩的音樂般的靈魂和那一連串斷斷續續的問號和嘆號……
“克勒”是一種氣度、一種格調,更是一種精神、一種文化。讓我們一起走進“克勒門”和“克勒門文叢”,尋找上海,發現上海,書寫上海,歌唱上海,讓我們每個人都成為有歷史守望與文化追尋的夢中人,傳承和發揚高雅、精致和與時俱進的海派文化精粹,用我們的赤子之心留住上海的萬種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