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詩分類品賞
- 李元洛
- 662字
- 2019-11-18 14:02:37
夜宿山寺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李白(701—762)此詩,見于北宋趙令畤之《侯鯖錄》、南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等書。《侯鯖錄》卷二記載說:“曾阜為蘄州黃梅令,縣有峰頂寺,去城百余里,在亂山群峰間,人跡所不到。阜按田偶至其上,梁間小榜,流塵昏晦,乃李白所題詩也,其字亦豪放可愛。”因為此詩不見今傳最早的《李太白文集》,故坊間諸多李白詩選本很少收錄,其實,它是李白五絕中的上品,頗能體現詩仙那種想落天外的浪漫詩風。
“危樓”,即建于山頂的寺廟。李白早在《蜀道難》中就說過“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和“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了。手可摘星辰,可見山寺之高,亦可見詩人想象之不同凡俗。清人謝庭氏纂《宛陵郡志備要》曾記載李白《獨坐敬亭山(其二)》一詩:“合沓牽數峰,奔來鎮平楚。中間最高頂,仿佛接天語。”《夜宿山寺》的后兩句,與“仿佛接天語”異曲而同工,我們可以看到其間的血緣關系,但“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更是詩心獨運,“不敢”與“恐驚”轉折生情,而且有無中生有的巧思,有無理而妙的妙趣。
今日的新詩人寫寺廟之作,也各有千秋。如旅美臺灣詩人非馬的《廟》:“天邊最小最亮的那顆星/是飛聳的檐角//即使是這樣寬敞的廟宇/也容納不下/一位唯我獨尊的/神。”構想不俗,詠廟也非詠廟,言此而意彼,其深意令人尋索。臺灣名詩人痖弦的《神》,寫的是西方的廟堂:“神孤零零的/坐在教堂的橄欖窗上/因為祭壇被牧師們占去了。”寥寥三句,其言外之含義卻令人遐想,其詩內之趣味也耐人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