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宴
- 玉爐吟
- 蒲仙
- 3058字
- 2019-05-13 20:01:00
轉眼間,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白縱至看了半日的書,不覺有些疲乏。他闔上雙眼,用手揉了揉眉間。
好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事,他問聆羽:“我讓你向藥仙拿的東西呢。”
聆羽答:“求到了。”說著向袖中取出一枚桃花瓷盒,遞給白縱至。
藥仙說,此物化腐生肌,頗有佳效。只消每日取少量勻于患處,不出兩月,便能使得疤痕消退,復膚如初。
“不用看了,你送過去便是了。”白縱至并未抬眼。
“啊?這要送去哪?”聆羽故作驚訝地問。
白縱至瞪了他一眼,他便嬉皮笑臉起來:“嘿嘿,屬下明白了。”
眼看夜色已深了,聆羽眼睛一轉,“公子,今夜要去哪邊休息啊?”
白縱至頭也不抬,手里翻著一本雜談,“你倒是著急。”
聆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如今公子有了家室,屬下實在是替您感到高興啊。”
白縱至扔下書,嘆了口氣:“朝夕殿吧。”
——
碧娥哭的眼睛紅彤彤的,魏汝湘看她這樣也心疼起來,再想一想自己的處境,鼻子一酸,險些也要落淚。
白縱至推開門,大步跨進了門。
碧娥見狀便趕緊停了,走在旁邊跪下。
白縱至踱步而來,瞥了她一眼,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魏汝湘給他行了一禮,“參見公子。”
“起來吧。”白縱至一甩袖子,坐在了床上。
魏汝湘遲緩地起身,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怎么回事?”白縱至問道。
魏汝湘剛想回話,碧娥卻立刻搶了話鋒:“公子,主子她心地純良,不好與人相爭,今日側妃殿下對其不敬,還……還打了奴婢。奴婢受點委屈沒什么,只是主子,畢竟是您的結發妻子啊。”
白縱至沉默不言,臉色變得很難看,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他眼睛盯著面前的地面,久久不動,其余二人大氣都不敢出。
“你倒不如說說,誰給你的膽量,讓你去招惹她。”
魏汝湘和碧娥嚇了一跳,趕忙跪在地上。她怎么也沒想到,公子竟然絲毫沒有維護自己的意思。
“奴……奴婢……”碧娥語無倫次起來。
“退下吧。”白縱至冷冷道。
碧娥見狀急忙退了出去。魏汝湘心里復雜得很,此刻心神不定。
“天色晚了,早些安置吧。”白縱至說完便和衣而眠,一夜無話。
——
這幾日,白縱至一直留宿在朝夕殿,除了著聆羽前來送藥,根本沒有任何消息。
百昭覺得煩悶,這公子府著實無趣。
想出去走走,是不可能的事。
眼看臂傷已經痊愈,她突然覺得手癢起來,好久都沒有摸過鞭子了。
于是午后,她拿出軟鞭。這金絲軟鞭是用金線擰攢,與狐皮交股相纏制成的鞭身,紅褐硬木雕的手柄,上面嵌瑪瑙作裝飾。這是父皇送她的生辰禮物,她心愛之物,無論何時都要帶著。
此鞭精巧輕盈,揮之極好上手,威力卻并不小。
百昭走到院中,舒展武器,就著清風,開始舞弄起鞭來。一張一弛,收放自如,鞭遁無形,打在竹葉上,如利刃劃過。
百昭興致愈加濃厚,漸入佳境。舞如朱雀鳴泣,一飛沖天。身姿矯柔,風骨佳成。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聆羽撫掌,笑著走進來。
百昭停下來,側臉看他一眼。她喘息未定,額上汗珠細密。
“想不到,公女不光貌若天仙,還練得一身好武藝,屬下實在佩服。”
百昭白了一眼,此人真是油嘴滑舌。
聆羽見她不理,并不在意,依舊笑著。
“屬下今天來是有事想傳達,今日王宮設宴,夜賞群臣天貴。公子說,您且好好準備,隨他出席。”聆羽疊手躬身道。
“哦。”百昭面無表情。
——
瀛王大宴,乃是國內盛事。名流雅士,王室貴族皆需到場。
于是這日,天剛暗沉,國都工鎬便開始熱鬧起來。
王侯將相,老臣新貴,男女老少,隨從家眷,紛紛踏上進瀛王宮的路途。
一時間車馬轎輦簇擁,盛大非凡,好不熱鬧。
朱門大敞,盡迎賓客。錦衣云集,華服相爭。極天下奢麗瑰色,富貴繁榮。
白縱至差人送來了夜宴的禮服,白金做主調,以朱紅為輔飾,大氣華貴,很襯她的氣質。
王宮特貢的極品胭脂水粉,花鈿首飾,擺滿了一桌,意在讓她盛裝出席。
百昭不化濃妝,就已經艷麗無比了,待梳妝完畢,夜色同顏色一般正好。
白縱至和魏汝湘的馬車早已經背在公子府門口,待百昭前來,三座馬車按序緩緩啟程。
一路上,百昭將頭伸出窗外,夜風很涼,她看著工鎬燈火通明,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
瀛王宮外重兵把守,氣勢恢宏。宴地以紅線金繡毯子鋪開數百米,宮樂繚繞,司禮監高唱來賓名號。
白縱至下車時遠遠看著百昭走上前來,雙眼在她身上打量許久,百昭微微側頭,并不看向他。
其實她也少有看他穿得這么正式,金冠束發,玄袍加身,腰間別著玉佩香囊。
百昭和魏汝湘一左一右,伴在他身后一步遠的距離,踏上紅毯,目視前方,緩緩徐行。
“公子縱至攜公子妃、公子側妃覲見~”
司禮的宦官喊聲唱道,瞬間吸引了全場賓客的注意。
眾人紛紛循聲望去,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只見白縱至三人華貴無比,儀態萬千,正踱步走來。
白縱至自是不必說,向來是瀛國的天之驕子,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帶動起大動靜。只是今日人們在意的,是那傳說中的傾城之色,百昭。
百昭之名在瀛國已經流傳甚廣,只是還未有幾人親眼見過,那日公子大婚,百昭不曾揭開蓋頭,故不可窺見一二。
待她走近,眾人只覺眼前發光,此女只應天上有,誤墮凡塵走一遭。艷光四射,體態均勻,眸盈秋水,黛眉入鬢。風姿雅成,如夜空落繁花,令人心醉神迷。
眾人互換眼色,心照不宣。
白縱至走至駕前,從容行禮:“叩見父王母后,兒臣來遲,還請恕罪。”
“無妨,落座吧。”瀛王微笑道。
白縱至帶著二人在旁邊入席,剛一落座,就聽一人冷笑了一聲,原來是公子旱麓。
“五弟實在是好福氣啊,這一左一右,妻賢妾艷,讓人好生羨慕。”白旱麓笑道,言語中頗有揶揄之意。
白縱至冷冷地望著他,“二哥謬贊了。”
“到底是五弟天命所顧,父王落難之時,我兄弟多人都跟著父王下獄,而你卻跑去了翁國,瀟灑快活,聽說還給人做了面首。”說罷白旱麓看了一眼百昭。
百昭不自在起來。
“而后父王剛一登位,你就跑回來做你的天之驕子了,翁國還投其所好,百昭公女都贈給你做妾室。”白旱麓此言,分明是想讓白縱至在眾人前下不來臺。
百昭用余光觀察著他,發現他神色如舊。
“夠了!陳年舊事,不要再拿出來提了!”瀛王微微惱怒,白旱麓便不做聲了。
宴會開始了,權貴間推杯換盞,相互逢迎。玉盤珍饈,鐘鳴鼎食,歌舞升平,紙醉迷金。
因了剛剛的插曲,也給賓客們的交流增加了話題,時不時有人把目光望向百昭,笑著貼耳談論。這曖昧的氣氛讓百昭覺得不太舒服。
魏汝湘見氣氛有些尷尬,便伸出玉手拿起酒壺,要為白縱至斟酒,沒想到白縱至伸手一攔,讓她的手僵在半空。
“需要本公子教你側妃該做什么嗎?”白縱至側臉看她。
百昭心里窩火,卻不想在這里折了他的面子,便不情不愿地提起另一壺酒,斟了一個滿杯。
白縱至剛想拿起來,卻被她一把搶走,仰頭飲盡。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好笑,又生氣又不可思議,卻生生壓制著怒火。
百昭心里暗爽,沒有發現對面的白旱麓盯著自己,笑著飲了一杯。
白旱麓揮揮手,在隨從耳邊說了點什么。
不一會兒,一個秀色可餐的歌姬懷里抱著一把琵琶上前來。拜了一拜,便開始撫弦作唱。
“金玉琢,帝王家,一笑攬芳華。春欲漸,朝月居,枉此生不羈。一出云關,生死流轉,盛世王女亂世姬。”
百昭心里一驚,面上仍照舊喝著酒。
歌姬唱的婉轉動聽,但滿堂賓客的目光皆時不時投向她,笑容意味深長。
一曲作罷,場上安靜下來。
白旱麓笑道:“這首曲是本公子近日新得的,不知是否合公女的意啊?”
眾人全都停下來等著看好戲,連瀛王夫婦都被此場景吸引住了。百昭卻不理,依舊自顧自地喝酒,直到微醺。
過了許久,她放下酒盞。
“俗陋。”她吐出兩字,讓白旱麓頗感驚訝。
只見她單手支頭,眼神迷離,語氣卻十分輕蔑,“瀛國無人乎?這樣的曲藝也能上的了臺面。”
全場俱驚,白旱麓也愣住了。原本是打算羞辱羞辱她,沒想到她當著瀛王面說出了這種話。
百昭顫顫巍巍地起身,手里拈著酒盅,白縱至想拉她的衣袖,卻被她一下扯開了。
她在眾人目光中走上前去,睥睨了一圈,對著樂師,
“作,《凰舞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