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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回敬

  • 玉爐吟
  • 蒲仙
  • 3123字
  • 2019-07-16 19:15:36

“老奴恭侯側(cè)妃殿下,還請殿下移步教習(xí)堂。”

她執(zhí)著強(qiáng)硬地又說了一遍,聲音粗若鴨嗓,十分惱人。

百昭強(qiáng)壓著心頭怒火,這時候外面天還是濃黑的,怕是雞都沒有睡醒,這般刻意,不過是頂著教規(guī)矩的名頭,想盡辦法讓她不痛快。

想起來進(jìn)宮前,白縱至看似無意地囑咐了兩句,讓她自保為要。

她緩緩將眼睛睜開一半,懶懶地睥睨著地上跪著的馬婆。

此人身著土赭色的宮裝襖褂,體型碩大,像是一面墻一般,坑坑洼洼的臉上堆著層層橫肉,粗眉賊眼,一看便知刁奴一個。

她心里冷哼一聲,自幼在翁宮長大,天王老子都不怕,還會讓你個賤奴才欺壓?

“誰派你來的?”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終于開口了。

地上的馬婆聽到后,面上滿是狗仗人勢的神情,特意挺直了腰板,正色道:“是王后娘娘派奴婢來的?!?

“放肆!”

百昭怒喝一聲,嚇得她一激靈。

“我素聽聞瀛宮宮法嚴(yán)苛,不想底下的奴才這么沒有規(guī)矩?!?

她聲音并不高,語調(diào)也緩慢,卻帶著十分的威懾。

初兒瞧著眼前的局勢,會意了一番。

“你既是奴才,回主子的話該怎么說,你難道不清楚?!”

馬婆頓了一頓,眼睛一轉(zhuǎn),陰陽怪氣地又說了一遍:“回殿下,是王后娘娘派奴婢來的。”

“派你來做什么?”

“派奴婢伺候殿下收拾齊整,往教習(xí)堂去學(xué)瀛國的規(guī)矩?!?

百昭冷笑一聲,美目一挑。

“既是派你來伺候我的……初兒,打水來盥洗罷?!?

初兒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喏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從始至終,百昭也沒有讓面前跪著的人起來的意思。

那馬婆心里恨得癢癢,心想她也就能威風(fēng)這一會兒,待到了教習(xí)堂,就該吃盡苦頭了,那里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主子。

大約半柱香時間,初兒身后跟著兩個粗使婢子,合力抬著一個滿滿的銅盆。兩人將水抬至馬婆面前,放下就走了。

初兒走到跟前,對著她說道:“把水端起來,端穩(wěn)當(dāng)點。”

馬婆遲疑了半下,這銅盆一看便是選的最大的,里面平平滿滿的清水,漂著泡開的干花和布巾。

“你磨蹭什么?現(xiàn)在水溫剛好,一會兒該涼了凍著主子!”

初兒見她不動,便厲聲說道。

馬婆咬咬牙,粗蠻地擼起袖子,將那銅盆端在胸前,雖然她塊大力足,要是時間長了,也是遭不住的。

百昭瞥了一眼,闔上眼睛,拉長聲音說:“往前一點。”

這下她愣住了,眼前的地面上是方才百昭打碎的瓷杯,碎片尖銳無比,在屋內(nèi)的燈火映照下幽幽閃著寒光。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縱使冬天里穿著厚衣褲,在這上面跪個片刻,也怕是要被刺透的。

整個屋內(nèi)的空氣冷凝下來,她此時根本想不到什么解圍的辦法,原以為只要打著王后的名號她就會怕上三分,自己做事時就方便許多。只是眼前這主子刺一樣的脾性,不但一點兒虧都吃不得,反而定要這么狠惡地收拾她。

馬婆胳膊顫顫的,端著滿滿一盆水,滿滿挪到前面去。忽然“嘶”的一聲,吃痛得要喊出來,額頭上也開始滾落黃豆大的汗珠子。

初兒上前來,慢條斯理地揉著水里的布巾,然后素手用力一擰,故意濺她一臉?biāo)?

她服侍著百昭梳洗完畢,又穿戴好衣裳,此時天方微微泛起魚肚白。

百昭打了個哈欠,此時雖然仍舊困倦,但到底也是睡不成了,那既然這樣,總得做點什么才行。

“起來吧?!?

她冷冷吩咐道。

地上的人仿佛得到赦免一樣,趕忙放下手里的銅盆,站起身來,她感覺膝蓋涼颼颼的,原來是瓷片割進(jìn)衣服,劃破了皮,血液都已經(jīng)凝固成黑紫色。

馬婆渾身酸疼,腿下的傷痛已經(jīng)麻木了。她不停拿眼偷偷看著百昭,原本再想催一催,話到嘴邊又不敢說,怕她再找個什么理由收拾自己。

百昭忽然挑眉,笑了起來,這一笑像是春風(fēng)拂面一般。

“到底是王后娘娘的人,真是穩(wěn)妥周到,我作為晚輩,接受娘娘的教誨,自然是該早去的?!?

馬婆一聽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

“那便請殿下移步吧,這教習(xí)堂可是離娘娘宮里近的很呢,殿下一舉一動,都在娘娘眼皮子底下?!?

百昭冷冷地望著她,道了一句:“帶路!”

——

門外天氣寒涼逼人,宮里甬路上只有粗使的小宦婢女們在打掃著街道。

果然沒有備轎輦,那婆子又有一套說辭來應(yīng)付她。百昭疊起雪白若排玉般的雙手,向手心里吹了一口暖氣。

“那便等你什么時候找來步輦,再來請我吧?!?

說罷抬腿就要往回走,馬婆急了,好不容易把這尊佛請動了,她住的這個地方是王后別有用意選的,離教習(xí)堂路程頗遠(yuǎn),還叫不給安排轎輦,就是為了讓她辛苦走過去。

“殿下,要是耽擱了時間,娘娘怪罪下來,您也是吃不消的。”她扯著嗓門尖聲嚷道。

百昭停下腳步,微微側(cè)臉,挑釁道:“那是你的失責(zé)?!?

馬婆頓住,好半天說不出話,氣得牙癢癢。

無奈之下,只有迅速安排了步輦,整個過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百昭坐在轎上打盹,心里卻在打著盤算。想起來那日王后有意拉攏她被婉拒,大抵是依舊懷恨在心,所以才趁此機(jī)會為難她。應(yīng)該是料定,她一個公子側(cè)妃而已,受了什么委屈只能無可奈,忍氣吞聲,畢竟這里是瀛王宮,而不是翁國。

可實際上,她從來就不怕把事鬧大。

百昭撩開窗簾,目光向外探去。整個長街寂寂寥寥的,宮人低頭匆匆而過。她肚子里還窩著一股火氣,須得好好泄一泄。

走了約一炷香時間,轎子路過王后寢宮,百昭記得這個地方,和白縱至完婚后曾經(jīng)去過一次。

“停!”

“落轎~”

轎夫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⑥I子平放在地面上,初兒掀開簾子,攙扶著她走下來。

這個時辰,王后宮門還緊閉著,看樣子仍舊在夢游太虛。

“殿下,這教習(xí)堂……”

還未等她說完,百昭闊步向朱紅的大門走去,不帶一絲猶豫地叩起門上的金獸。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在寂靜的瀛宮顯得格外刺耳,驚起一片在宮內(nèi)樹枝上棲息的鳥。

馬婆嚇得面如土色,趕忙前來阻止。

“殿下這是做什么?!這個時辰,主公和娘娘還未醒,驚擾了圣安,您可擔(dān)待不起??!”

百昭停了一下,冷著臉勾起嘴角。

“王后娘娘既然要我一早就接受教誨,我總該早一點兒來拜謁,才能明表孝心不是?”

說罷扭過頭去,叩得更加響亮,還帶著濃濃的怨氣。

馬婆這下是真的心慌不已,她若真的是吵了王后的安寧,她好歹是個公子側(cè)妃,總不會受過重的處罰,而自己一把賤骨頭,就只有進(jìn)土的份了。

這個時候,大門吱嘎一聲開了一道小縫,里面露出一雙惺忪的睡眼,正往外打量著。

還沒等她看清,百昭一把推開門,帶著初兒直直地闖了進(jìn)去。

連馬婆在內(nèi)的一眾奴才,都紛紛震驚地望著她步履颯颯而過,朝著寢殿而去。

待要出手阻攔時,她已經(jīng)到了門前,袍子一甩,跪在地上,大聲道:“恭請王后娘娘金安。”

這一陣勢嚇住了王后宮里的人,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阻攔。

里面半晌沒有動靜,百昭又提高聲量喊了一聲。

“恭請王后娘娘金安?!?

過了一會兒,里面似乎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停有服侍的婢子匆忙跑進(jìn)去。

百昭一直跪著,半分不動,就這樣過了半柱香時間,門緩緩打開了。

隨著陣極強(qiáng)的壓迫感,一個渾厚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威嚴(yán)無比。

“何人喧嘩?”

身后的人齊刷刷地跪下,呼成一片。

“奴才叩見主公,主公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而來一陣珠翠的叮鈴聲,夾帶著撲鼻而來雅貴香氣。

“王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瀛王環(huán)視一周,目光落回了百昭身上。他認(rèn)出眼前這女子,是白縱至那個側(cè)妃,此時正神情淡漠地望著地面。

“百昭恭請圣安。”

他所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大概是猜度她的來意。

身后的王后看見她則微微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這么早過來,有何要緊事嗎?”她不快地問道。

百昭從容回答道:“娘娘一早命人傳召兒臣聆聽教誨,兒臣惶恐,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耽擱,特趕來請安,以表赤誠?!?

說是惶恐,可她面色平靜如水,倔強(qiáng)強(qiáng)硬。

瀛王一聽便知事情始末,淡淡掃了王后一眼,只見她面色有些難看,沉默了片刻。眼下瀛王在場,她即便是肚子里有一窩火氣,也必須得咽下去,裝成個賢良母后的樣子。

“你的心意可貴,只是時辰尚早,便由馬婆引著你去教習(xí)堂率先修習(xí)吧?!?

百昭依舊不動。

“圣旨上言明兒臣由母后親自教養(yǎng),兒臣不敢違抗圣意?!?

這下王后的臉色更難看了,青一陣白一陣的,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而身邊的瀛王,正仔細(xì)打量著面不改色的百昭,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一分。

這女人,果然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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