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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較量

  • 玉爐吟
  • 蒲仙
  • 3027字
  • 2019-05-20 23:07:11

羌胡不同于漢人,他們對女子有必要的尊重,縱使是男系社會,也會鑄建天壇,年年祭拜母神。

所以不論是白羌還是赤胡,每個部族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子做為女君,司管族中女性的生活及道德,保護她們免受不公平對待。

但是亂世盛世交纏的大地上,男人永遠是權利頂峰的決策者,右手握刀戟,左手掌生死。久而久之,女君這個位置便形同虛設,是權利的錦上之花罷了。

女君這個位置大多是大君的母親,正妻,如果二者都沒有的話,大君的女兒也可擔當。

這位烏圖女君,百昭有所耳聞。

雖說對羌胡之事并不甚了解,但是在翁宮中習箭術,教武的先生說道:“百昭公子習射,若能擬得烏圖女君的兩分功力即可稱為天賦異稟了。”

百昭當時不甚服氣,憑她是什么人,竟能強壓她不止一頭,來日見了面,定要好好討教一番。

如今見了烏圖女君本尊,不過是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罷了。

烏圖環視了一眼,豪爽英氣地拱了拱手。

“烏圖見過瀛國公子。”

白縱至二人回了一禮,“從前曾聽聞烏圖女君之名,是時間難得的鷹瞬神射手,如今見了,必要借機會討教討教。”

白涿風微笑道。

“承讓了。”烏圖爽朗道,卻一個不經意間,發現了白縱至身邊的百昭。

此人周身雅貴,顏如舜華,目如秋水靜美,質若孤芳疏離。這樣的麗人,自帶睨視眾生的神情,讓她心里起了難言的感受。

她看起來有些熟悉,雖然和那人并非同一個,但身上的氣息,讓烏圖厭惡。

“不知這位是?”烏圖盯著百昭發問。

“這位是五弟的側妃,是位翁國公女。”白涿風謙謙道。

只是一言已出,眾人立刻陷進了一種怪異的氛圍,大君的神色明顯不對。

“哦?翁室之女?”烏圖漸漸逼近百昭。

難怪那么像,連讓人惡心的氣質都這么像!

“烏圖,不得無禮!”大君眼看情勢不對,急忙要喝住她,只是為時已晚。

一道鞭子以迅雷之勢劈向了百昭,百昭心里一驚,眼見就要落在臉上,只得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

“啪”的一聲,全場俱靜。

待百昭睜開雙眼,白縱至的手不知何時在自己眼前牢牢握住鞭尾,面色陰沉地盯著對方。

眾人見此情此景,皆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明明才剛剛見面,卻像是見了冤家一樣,一言不合就要開打。

白涿風也微微有些驚訝,“女君這是為何,怕不是認錯了人?”

“翁國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烏圖咬牙切齒得說道。

百昭一聽心中也起了慍怒,雙目圓睜,死死地瞪著她。

初次見面便這般不講道理,污蔑我翁國之人,若不教訓教訓你,豈不人人皆認為我翁國人可隨人輕賤?!

百昭油澆心頭火,突然推開白縱至的手,抽出金絲軟鞭,一腳踢翻眼前的桌案,上面陳列的酒肉果飲統統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今日一戰,勢在必行。

眾人面面相覷,都楞在原地。

只見飛影交纏,靈蛇亂舞,原本融融安樂的大帳,霎時變得雞鳴狗跳起來。

一個飛盤劃過,白縱至淡定地躲了過去,仍舊飲著酒盅里剩下的半盞。

白涿風看的眼花繚亂,心下慌張,卻不知從何勸起,兩人之勢,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一般。

“住手,別打了,哎呀。”大君在上位急得直跺腳。

兩人依舊纏斗,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烏圖心中暗暗驚詫,這人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和普通漢人女子一樣,性子卻和草原人一樣烈。舞鞭招招激進,氣勢若蛟龍出海,流暢自如,兩人這般交手,竟然平分秋色。

百昭心中也同樣驚詫,到底是正正經經的騎射族人,腕力強勁,體力又足,若當真打個二三十回合,怕是自己體力不支。

又過了大約三合,兩人皆氣喘吁吁,帳中各物已經支離破碎,讓人不忍直視。

門外突然閃進一個人影,握住了烏圖的手腕,與此同時,白縱至在另一旁擒住百昭,阻止了這場鬧劇。

烏圖轉頭一看,原來是大哥哲恪。

他身著一身黑色騎射服,頭戴一頂皮帽,粗壯的辮子盤在腦后,身形壯碩,濃眉深眼,鼻梁高挺,此時正用責怪的目光盯著她。

正此時,門外又徐徐走進一個身形略微瘦弱些的,穿著同樣的衣服,吊兒郎當地掀開帳簾,瞧見了里面情形,環顧一圈,滿臉茫然,便想走為上計,轉身就跑,誰知被第一個人一把抓了回來,扔進帳中。

此人為哲格。

哲恪,哲格二兄弟都為大君的兒子,同烏圖三人一母同胞。

哲格警惕地看了眼大君,然后一巴掌拍在烏圖后背上。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烏圖瞪著他,并不回話。

大君見鬧劇收場,他兄弟二人又剛回來,便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哲恪,看看你的好妹妹,一進門就對貴客大打出手。”大君微怒。

哲格見狀趕緊對哲恪比劃著手勢,告訴他大君說的話。

眾人一看心里便明白了,這大哥哲恪是個聾啞人,白縱至和白涿風交換了一個眼色。

“啊,啊……”哲恪看完嗚咽地說著什么。

哲格對大君和白縱至等人拱了拱手,“阿爹,三位貴客,我大哥說,烏圖年齡小不懂事,待他回去定會好好教訓她,希望汝等別往心里去。”

烏圖哼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百昭也氣鼓鼓的,生生被白縱至拉回了身邊。

白縱至見事平息,便對大君拱手道:“給大君添了麻煩,在下有愧。”

大君慚愧地擺擺手:“哪里哪里,是小女無禮在先,讓貴客受驚了。”

白涿風不解道:“不知烏圖女君究竟為何對百昭姑娘如此敵意,可有難言之隱嗎?”

大君一頓,慢慢垂下了頭,長長嘆了口氣。

“說來話長,公子可知,我白羌的女君為何是由烏圖這個小女子擔任的?”

“愿聞其詳。”白涿風道。

“本君母親早已駕鶴西去,這大妃……也就是烏圖三兄妹的母親,是位翁國宗親之女。”

白縱至目光淡淡掃了百昭一眼。

“當時她逢翁帝之命嫁與我白羌時,心中卻另有所屬,卻由不得自己。”大君搖了搖頭。

“只是本君年少氣盛,倒也不肯放過她。”他面露愧色。

“沒想到,待烏圖三兄妹年幼時,她竟拋家棄子,同旁人離開了這里。自此,烏圖便對其怨恨難平,以至于連翁室人都沒有好的印象。”

“原是有這樣一段淵源。”白涿風點點頭。

“本是家丑,讓幾位貴人見笑了。”

——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

草原的盛夏,開滿了星星般的小花,碧空如洗,萬里無云,風很大,舞弄著烏圖細柔的頭發。

她踩著草洼,步履蹣跚,卻十分地興奮。

右手一把剛剛采摘的野花,粉白的、堇色的、嫣紅的,一朵一朵得,她十分用心。

當采滿一捧的時候,她飛快地跑向不遠處那個美麗的身影。

她懷中抱著一只怯怯的小綿羊,一只玉手溫柔得撫摸著,看起來祥和美好。

“阿娘,你看啊!”她遠遠地喊著,手中舉起剛才的一束花。

她慢慢看向她,淺淺地笑了。

阿娘是不愛笑的,也不喜歡與人親近。她美麗無比,但孤高疏離,她總是有著淡淡的愁。

她和她不一樣,阿娘的頭發很烏黑油亮,不像是她,微微發黃,像是草原上新長出來的芽尖兒。

從前她還小,不懂得什么是美,只覺得阿娘貌若天仙,氣質華貴,和族中粗糙的人們都不一樣。

但是后來她就聽說,他們叫她翁人。

烏圖跑過來,撲進她的懷里,呼吸著她身上溫柔的馨香,整個童年里,這大概是最美好的回憶了。

“烏圖,把這個吃了吧。”她指尖有一枚紅棗一般的東西,玉一樣的光澤。

“是糖嗎?”烏圖天真地問。

“快吃吧。”她溫柔地塞進她口中。

烏圖咀嚼了幾下,真的好苦,難受得就要吐出去,但是怕她會生氣,只得強忍著咽了下去。

“真乖。”她撫摸著烏圖的腦袋。

“再去摘點花吧,阿娘在這里等你。”

“好。”

她轉身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全然不知她的眼神中帶著決絕。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開心心地跑回來,卻發現阿娘不見了,遠處只有一個馬車,在偌大的草原中,漸行漸遠。

她愣住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

“阿娘!!”她開始拼命朝著馬車奔跑,卻磕磕絆絆好多次,滿嘴都是草葉和泥土。

“阿娘!!你去哪?!”她不停地跑,不停地摔,手中的花都被捻地七零八落。

馬車速度飛快,她只能看見阿娘今天穿的紅衣,衣帶在風中飄零。

無論如何是追不上了,她跪在地上痛哭,撕心裂肺。

“阿娘!你不要烏圖了嗎?!你要去哪啊?”一陣劇烈的腹痛襲來,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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