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和尚闖禍

和尚暗忖道：“聽說何老太無兒無女，沒有力氣種地，平常靠吃救濟糧過活，她哪里來的余錢買肉來吃?”

想到這里，和尚轉(zhuǎn)首四顧，看看有無村民注意自己，卻見那條肥壯的大黑狗仍然在胡同的北端站著，正近乎挑釁地望著自己，眼睛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這眼神令和尚的心中不悅。

和尚出門的目的是化齋，可不想和一條餓狗糾纏不休，他見黑狗的眼神不善，心中窩火，彎腰撿起一塊磚頭，高高地揚起，猛一使力，狠狠地沖著大黑狗砸去。

磚頭呼嘯著飛出，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忽然閃身拐進了胡同里，那人冷不防迎面飛來一塊磚頭，不及躲閃，就被磚頭砸中腦袋。

“啊——”

伴隨著一聲驚恐的喊叫，那人應聲倒地，直挺挺地仰面跌倒。

和尚眼看著自己砸中了人，心里直恨那只挑起禍端的黑狗，但見黑狗好奇地走到那人身邊，伸出鼻子聞了聞那人的腦袋，又抬頭看看和尚。

和尚唯恐被那人賴上，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惦記著何老太家中飄出的肉香味。

他一眼看見何老太低矮的土砌的院墻，院墻不高，上面布滿被風化的缺口，似乎經(jīng)常有人或動物從這里爬進爬出。

和尚急中生智，箭步竄到墻根下面，看準一個最矮的豁口處，兩手攀住墻沿，雙腳往上一蹦，半個身子就趴在了墻頭之上。

這墻頭如此容易攀爬，令和尚心中一喜，他雙臂使力，摁住豁口，身子往上一聳，半個身子騰空，又一扭腰，屁股一沉，就騎坐在了墻頭之上。

牛大和尚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低頭往墻內(nèi)一看，但見挨著墻根堆有一座圓柱形的麥秸桿兒柴禾垛。

那柴禾垛幾乎與墻頭豁口等高，為出入墻頭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和尚作勢要往柴禾垛上跳躍。

他由騎墻變成蹲勢，腦袋往上一抬，忽然覺得頭上一疼，仰頭一看，原來是被院子里的棗樹枝丫碰了一下。

但見那棗樹枝葉茂盛，樹干距離墻頭不遠，在綠葉間掛滿了半清半紅的棗子。

和尚因為早飯時和牛三拌嘴，沒有吃飯就跑出來化齋，故而此時已經(jīng)饑腸轆轆。

他本來被何老太家里的肉香味所吸引，生出翻墻偷肉的念頭，此刻看見樹上清香的棗子，忽然覺得摘棗來吃更為便捷。

和尚仰臉望著那一顆顆隨風搖曳的棗子，不禁口水泛濫，眼睛里冒出喜色。

他當下便將身子直起，先伸手抓住一個棗樹枝丫，狠狠地往懷里拽了一下，將滿枝的棗子拽到面前，接著從綠葉間尋覓較紅的棗子來摘。

和尚摘了一顆最大的半清半紅的棗子，張嘴咬了一口，只覺得又脆又甜，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嗚嗚——”

一聲低沉的狗叫聲傳來，和尚嚇了一跳，但見黑狗不知何時又跑了過來，正站在墻根下面沖他齜牙咧嘴地低吼。

和尚心里高興，當下便摘了一顆棗子，沖黑狗的大嘴扔去，黑狗一口接住，竟然咀嚼幾下，吐出棗核，將棗吃了。

和尚覺得有趣，感覺黑狗仰視自己的目光里少了敵意，不覺心中一喜，又摘幾棵，陸續(xù)扔入狗嘴里面。

和尚吃一顆棗，給狗吃一顆棗。一人一狗吃得開心，一時間竟然忘了胡同口被他用磚頭砸暈的那人。

那人暈了片刻，漸漸清醒，睜眼一看，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冰涼的泥土地，覺得額頭上有些疼痛，伸手去摸，摸了滿手是血，不禁嚇得嚎啕大哭。

和尚聞聲，猛然想起惹下禍端，嚇得從墻頭一躍而下，落在地上，不敢往胡同北端扭頭，拔腿就往胡同南端沖去。

黑狗見和尚狂奔而去，也興奮地直追而去。一人一狗相繼跑出胡同，往東一拐，就上了牛家村的前街。

跑出不遠，和尚忽然覺得鼻子疼痛，這才想起曾經(jīng)被王麻子的賭友田大壯打得鼻子流血。

此刻，和尚一摸鼻子，仍在淌血，嚇得拔腿就往孫郎中家跑去。身后的黑狗也一路追來，一人一狗很快來到了孫郎中的家中。

走進院門一看，滿院子的村民，竟然都是之前群毆的那些人。

眾人聽見腳步聲響，都一齊往院門口望去，見是牛大和尚和一只黑狗進來，又見和尚鼻子臉上布滿血痕，都不覺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和尚的鼻子直樂。

“和尚，這是怎么了？被誰打成這樣了？瞧瞧，滿臉是血，嘖嘖……”

“和尚，你是不是又硬搶別人的東西吃了？”

“和尚，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沖著和尚聲討，和尚見這群人都是滿身塵土和傷痕，也不覺失笑。

他走上前去，沖滿地的村民挨個戳出手指頭去：

“瞧瞧你們這點出息，一個個都吃得飽、穿得暖，就不能施舍出一頓齋飯嗎？拍拍你們的良心吧，要不是上天所賜，你們都得餓死……”

眾人忽然覺得和尚說得不無道理，一時之間，都有些啞口無言，沉默幾秒，眾人都琢磨出不是個味兒來，又紛紛開口嘲諷和尚：

“牛大和尚，你都是個出家人了，昨天怎么還在地上打滾哭喊魏芳的名字呢？”

“和尚，你后面跟了一條黑狗，這是打算將黑狗打死吃肉嗎？這下就不用每天出去化齋了……”

“牛大和尚，你這臉上的血，好像不是被楊竹桿打的，這又是被誰打的呢？”

和尚白了眾人一眼，手指頭又挨個戳過去，唾沫橫飛地依次教訓道：

“一群不知禮儀的家伙，粗魯無禮，滿身泥土，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早晚要吃苦頭的，等著瞧吧……”

眾人聞言，心里都輕聲咯噔了一下，被噎了一下，略一愣怔，又開始譏諷和尚：

“牛大和尚，你怎么也來孫郎中家了？你怎么這么快就吃苦頭了？”

“哎呦喂，和尚鼻子怎么還竄血了？你不是比我們都更敬鬼神嗎？你怎么還傷成這樣了？你好像比我們傷得都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