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嘟嘟的皮膚白嫩得過分，與泡在福爾馬林里不一樣，李誠甚至有點羨慕，忍不住捏一下嘟嘟的臉，有體溫，皮膚細膩，還非常有彈性。

還別說，秦云亮的手藝確實不錯，藝術天分很高，被嘟嘟解體的汽車，雖然已經不能用“輛”這個量詞來形容了，但散件依然可分清楚，完全可能重新拼接起來。

通天扎紙店的所有紙扎品，基本都出自秦云亮之手，他是個執著的藝術追求者，追求完美，每一件紙扎品都傾注了他的心血，與其混亂的生活態度決然不同。

“嘟嘟，太晚了，我們睡覺吧！”李誠蹲下，哄著這個從標本瓶里救出來的胖娃娃，把它直接掛在墻上，就是年畫娃娃，或者招財童子。

李誠摸了摸嘟嘟的頭，只是這頭發不太像，沒有打理好。

“蜀黍，配我玩兒！”嘟嘟顯然意猶未盡，還想玩，沒有一點困意。

李誠并不知道，嘟嘟到底算什么，是和自已一樣起死回生的人，還是僵尸，或者是其他什么？

如果這孩子完全可以不睡覺，那李誠就夠受了，會玩死。

李誠看了一眼拆成一堆的汽車，于是對嘟嘟說：“嘟嘟，你能把汽車裝回去，蜀黍就陪你玩！”

“好呀！”嘟嘟點頭應道。

嘟嘟伸出一對胖乎乎的手，紙質的零部件在他的手里翻飛，真的是翻飛，速度很快，快到只有殘影。

“蜀黍，好了呢！”嘟嘟把汽車推向李誠的這邊，望著李誠，期待夸獎。

“呸呸呸……”李誠突然抬手打自已的嘴巴，完全摸不清楚，嘟嘟到底是什么鬼，本來打算難住嘟嘟，讓他睡覺去，這下可好，李誠總不能明目張膽地騙孩子吧，否則威信就掃了地。

“嘟嘟，好厲害，可這回你是靠記憶成功的，再來一次！”李誠突然感覺自已好像發現了什么，正愁自已能不能制作紙扎品，現在嘟嘟冒了出來，展現了過人的能力。

李誠拿過車子，轉身躲過嘟嘟的視線，然后開始拆。

“好了，再來一次！”李誠松了口氣，拆開費了好幾分鐘，好尷尬的。

嘟嘟看著李誠拆的一堆，然后指著其中一個車門說：“蜀黍，這個壞掉了！”

這到底是什么妖孽，還沒拼裝，就知道壞了。

嘟嘟又表演了一遍，速度快到李誠看不清楚，當拼裝完畢，果然有一個車門已經無法成功裝上了。

“好吧，叔叔陪你玩！”李誠相當無奈，居然被一個娃娃玩弄了，感覺智商都被無情地碾壓了可好。

李誠都多大了，自然不喜歡玩這種小兒科的“玩具”，而且這些東西都是死人用的，李誠看著有心理壓力，不恐懼就不錯了。

李誠坐在一邊，看著嘟嘟玩，玩了很久，李誠都打盹了，但嘟嘟完全沒有要睡覺的意思，玩完了汽車，玩寵物，玩過了寵物，玩紙扎人……

“嘟嘟，你不困嗎？”李誠受不了了，再不睡，自已得熬死。

嘟嘟胖乎乎的手一邊撫摸著一只紙扎女童的臉，一邊望著李誠回答：“蜀黍，我都已經睡了很久的，不困。”

“……”李誠吐了口氣，“嘟嘟，你不困，叔叔頂不住了，我要睡覺?！?

“哦……”嘟嘟放下手里的紙扎女童，跟著李誠走。

到達樓梯，李誠突然站定了，下樓梯時，嘟嘟是借助圓潤的身體滾下來的，那上樓梯怎么上呢？很好奇。

“嘟嘟，你先上！”李誠退開，騰出空間給嘟嘟施展。

嘟嘟很矮，站在樓梯下向上望，樓梯其實很陡的，以他的視角，這應該與爬木梯子差不多。

李誠正想著，嘟嘟應該怎么上樓梯的時候，嘟嘟突然張臂往上伸來：“蜀黍，抱！”

“……”李誠突然語塞，本來想睡前再找找樂子，居然被這娃看破了，李誠真的困了，不想玩了，把嘟嘟抱了起來，向樓梯上走。

嘟嘟是真實的存在，有重量，這個從李誠抱起標本瓶的時候就知道了，這體重至少有二三十斤。

把嘟嘟扔到了床上，李誠馬上把蘇茜留下的衣物和鞋子收到了衣柜里，這東西讓嘟嘟看到，要鬧著找麻麻的。

躺在床上，熄了燈，嘟嘟躺在身邊，安靜中，仔細聽，嘟嘟居然有呼吸聲，就像一個正常的普通孩子。

黑暗中，李誠笑了笑，有這么個東西陪伴，今后也不至于孤獨無趣。

晚上，嘟嘟的媽媽給自已換來了一天的活命，命是活下來了，可生活依然繼續，李誠也需要衣食住行的，扎紙店就成了他謀生的工具。

扎紙，李誠從來沒有接觸過，到達扎紙店，也沒有嘗試過，不過李誠有幾年玩具設計的經驗。

“啪”

一個胖乎乎的巴掌打在臉上，是嘟嘟一個猛翻身，手掌拍在臉上了。

“蜀黍，碎不著！”嘟嘟在黑暗中與李誠說。

誰說不是，李誠也困，但就是睡不著，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不是不困，就是想等等，至于等什么呢？不知道，就是想等等。

“別鬧，叔叔好困！”李誠口是心非，不敢說實話，他沒帶孩子的經驗，怕說了實話，嘟嘟給出什么幺蛾子。

“蜀黍，媽媽會肥來接嘟嘟嘛？”嘟嘟大概感覺到了孤獨，李誠又不陪他玩。

“……”李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答案一定是謊言，李誠不想對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說謊。

“嘟嘟，你在醫院里睡了多久呢？”李誠轉換話題，但表現拙劣。

“呃……”嘟嘟沉吟，大概在想，然后回答，“就是很久很久?！?

時間這個概念，在很多孩子頭腦里都是一樣的，當初的李誠也是一樣。

“嘟嘟，那你怎么會睡在瓶子里的？”李誠在醫院時，并沒有追問嘟嘟怎么會裝在滿是福爾馬林的標本瓶里，只想完成任務，達到續命不死的目的，可這會，李誠還活著，得空了。

“嗯……”嘟嘟沉吟，但他搖頭了。

孩子就是好，沒有隔夜仇，意思就是過一夜就忘了前一天的事情，嘟嘟如是。

可李誠忘不了，甚至忘不了前一世的事情，他還是有些自責，是自已開車，把母親和王妧帶入了地獄。

“蜀黍，講故事?！编洁降氖直ё×死钫\的脖子，讓李誠很不習慣，可這有什么關系，或許未來要相依為命了，抱一抱可以增進感情。

“呃……”李誠沒有帶孩子的經驗，至于講故事，頂多就拿成語來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