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救我，救...我，我會給您獻上更多的祭...祭品。”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還是情緒達到了頂峰，凱恩就連說話都連貫了不少。

他是親眼看到在艾莉森身上的傷，是如何被眨眼間就全部治愈的。

自從陰差陽錯下，這位落難的伯爵之女落到了他的手上，凱恩一路上可沒少對其折磨，那些露在外表的傷痕，可遠沒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而也就是因為再清楚不過少女身上的傷勢到底有多重，所以他才會在此刻，心底充滿了生還的希望。

畢竟，能有那種近乎起死回生的超凡力量，除了傳說中的惡魔外，還會有誰呢？

雖然不知為什么惡魔大人會去治愈一個瀕死的祭品，不過凱恩相信對方，是絕不會放棄一個像自己這樣，一個最忠誠于惡魔的信徒。

直到此刻，凱恩心中的信仰也未曾動搖過，而也正是這份對自己忠誠的堅定自信，才驅使著凱恩像廖祺求救。

只可惜...

“嘶，真是麻煩唉，我本來是不想補刀的。”廖祺開始低起頭來，像是在地面上正尋找著什么。

“補...補刀？”凱恩明顯沒能理解，這個從“惡魔大人”口中說出的新詞，他本就快要不行的神智，根本反應不過來。

不過，這也沒有關系，因為很快廖祺就用行動為凱恩進行了解釋。

“嗯，就這把吧。”地面四周到處都是死去士兵的尸骸，找到一把合適武器還是輕而易舉的。

鏘！

拔出剛摸來的佩劍，劍身出鞘的清脆響聲在此地響起，不遠處倒在地上的凱恩明顯愣了一下，雖然視覺模糊，但他對這樣的聲音可并不陌生。

武器最大的用處便就是殺戮，于凱恩的記憶中，在外的他每一次讓這種聲音響起，便都會有數(shù)條鮮活的生命消失。

惡魔大人要開始了嗎！

凱恩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他恍惚的意識中，甚至都能看到作為祭品的艾莉森，在之后是如何被利劍貫穿身體，直插心臟的慘死模樣。

看來教內(nèi)的大人們說的沒錯，作為獻祭惡魔的祭品，只能唯有死物才行。

一定是因為他當初的一己私念，所犯下的這個愚蠢錯誤，才引來了惡魔大人的不滿，才造成了他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

不過好在，凱恩知道，這一切都將會很快過去了，因為很顯然，惡魔大人要...

親自動手了！

刺啦...

劍尖劃在粗糙的地面上，一陣又一陣刺耳的聲音傳到了凱恩的耳旁。

起初的他是在無比期待著，那來自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伯爵之女，來自艾莉森最后一刻的痛苦嘶喊，期待著劍鋒入體，刺破對方那白皙柔軟的皮膚，最終血如泉涌的噴灑之聲。

可...

凱恩幻想中的這些聲音遲遲沒有出現(xiàn)，反而是那刺耳無比的拖劍聲，卻從未停下，并開始在他的耳中越來越響，越來越響，直至最后...

竟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等...等等！

終于，就算是再意識不清，凱恩也猜到了什么，一個從未出現(xiàn)過的念頭，終于從凱恩的心底浮出。

難道說...

惡魔大人想要殺的人，并不是作為祭品的艾莉森，而是作為獻祭者的...他？

沒有給凱恩更多的時間，隨著一陣深呼吸聲的出現(xiàn)，緊隨其后的，是一道呼嘯而來的破空聲。

噗嗤！

“啊啊啊！不...不可能，為...為什...噗！”

火辣辣的劇痛仿佛要將凱恩燃燒，從背部直下，雖偏離錯過了心臟的位置，但幾乎是大半截劍身，也還是沒入了他的身體。

本就倒在地上的凱恩，被這一下更是直接死死地刺在了地上，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本就垂危的性命，更是徹底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呃...抱歉，好像刺偏了？”撓了撓頭，扭了幾下有些酸痛的胳膊，廖祺看著地上居然還有能出聲的凱恩，立馬尷尬的道了聲歉。

而接下來，繼續(xù)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廖祺語氣中帶著不滿，像是在抱怨似地嘟囔道：

“話說，你們這劍也太沉了吧！不能造得輕一點嗎？這樣舉起來都很累的啊，更別說還要對準位置了...”

“你...”

還沒等凱恩來得及說些什么，廖祺便再次開口了。

“好了好了，別著急，這回絕對刺準位置，不過我得先把劍拔出來，你再忍一下。”

雙手緊握劍柄，兩腳前后開立，廖祺神色有些緊張，原因無他，這柄劍對于他來說確實是沉了點，萬一自己沒能一次拔出來，那可就是糗大了。

為了能讓躺著的凱恩少受點疼痛，也是為了能維持下自己惡魔的逼格，廖祺在做好充足準備后，才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使勁向上一提。

噗嗤！

一大口暗紅的血沫隨著凱恩身體的抽搐而被吐了出來，但不得不說，這位曾經(jīng)伯爵堡內(nèi)的親衛(wèi)騎士，身體素質確實不是蓋的。

即便是都到了這般田地，但在廖祺將劍拔出來后，凱恩仍還保持著最后一絲的意識，甚至于仍能從喉嚨中擠出幾個音節(jié)。

“你...到...到底是...”

“我嘛？我就是被你召喚出來的東西呀！”

廖祺雙手撐著劍身，說話間的呼吸有些急促，顯然剛才的那一下耗了他不少力氣。

“騙...騙，你...不不可能是...是...”

一股憤怒又不甘的情緒從凱恩的身上生出，只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在了面前廖祺的位置。

即便是仍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但由于距離的拉近，凱恩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被自己一直所憧憬，堅信為“惡魔”的光影，居然只是一位...

有著白發(fā)黑眸的年輕男孩。

一位連提劍揮砍都要氣喘吁吁，平常的他只需一巴掌便能拍到在地的瘦小男孩！

“怎么，你不信嗎？”

看著大有死不瞑目架勢的凱恩，廖祺想了想，好歹這位也算是自己的信徒之一，既然總歸是要死，那還是讓他死得安詳一些吧。

“嗯...雖然我現(xiàn)在身上，確實也好像沒什么有力的證明，你要非說讓我拿出什么惡魔執(zhí)照來給你看我也沒辦法，不過嘛...”

口中說著一連串又讓凱恩聽不懂的話，但最后在凱恩視線內(nèi)的，是男孩伸出的向上示意的手指。

“不知道讓頭頂?shù)倪@玩意變回原樣，算不算能稍微證明一下？”

血...血月？

這個男孩要將籠罩整個大陸的血月消除？

開什么玩笑！

凱恩的心底一瞬間閃出了無數(shù)個想法，但不知為何，明明腦中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但凱恩還是用盡力氣，在廖祺的話后，微微仰起了脖頸。

天空中的一輪緋紅之月仍高高掛起，即便隨著時間的推移，猩紅的光芒在慢慢衰減，但距離今晚結束，可還是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緋紅的月光將凱恩正不斷潰散的瞳孔充滿，一張被腐蝕變形的臉上，此刻竟露出了一抹癡迷的笑容。

沒錯...

哪怕是自己今日會在此地死去，但他們所信奉的，真正的偉大惡魔，卻仍會與現(xiàn)在的緋紅月光一般，永遠侵蝕覆蓋在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

終有一天，終有一天，凱恩堅信著，他們真正的主會降臨到這片大陸，為這個丑陋不堪，骯臟渾濁的世界帶來無盡的毀滅與混...

啪嗒！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響指聲，通常是出現(xiàn)在私人宴會上，被那些年輕放蕩的貴族們所常用的挑逗把戲。

而曾身為伯爵堡內(nèi)最優(yōu)秀的騎士的他，一向是對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更是無論誰，若膽敢這樣對待艾莉森小姐，都將迎來他凱恩的狠狠教訓。

一個響指，仿佛喚起了凱恩深藏于心底的過往回憶，但很快這樣的情緒，就被另一股無與倫比的震撼取代。

“什...什么！”

倒映在瞳孔內(nèi)的紅光已然沒了一絲蹤影，銀白的光輝取代了曾經(jīng)的緋紅月光，那在前一秒還仍是深陷暗紅的世界，就在這一刻...

沒了。

噗嗤！

利劍重新沒入體內(nèi)，有了經(jīng)驗的廖祺，這一回沒有再偏離位置。

“呃...啊...!”

凱恩不知道他在這個瞬間，腦中到底閃過了多少個念頭。

他瞪大了眼睛，全身劇烈抽搐著，像是在拼命掙扎，凱恩用盡了生命中的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中擠出了幾個音節(jié)：

“為...為什...么！”

深夜的微風帶起了幾抹銀色的發(fā)絲，漆黑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波動。

側歪著頭，仿佛是在思考了很久過后，廖祺才彎下腰來，在早已沒有呼吸了的凱恩耳旁輕輕答道：

“因為，這就是惡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