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

之前的交易，其實并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個想法才剛一出現，下一刻凱恩的表現，便立馬向艾莉森驗證了這一點。

“你...你，這不可能，你身上的傷...”

當在場的僅剩下了凱恩一人后，他重新將目光轉向了作為“祭品”的艾莉森，就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瞪大了雙眼。

自己的傷...

艾莉森順著凱恩的視線，也朝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望去，只見不知何時，那原先的一道道血痕淤青，此時卻都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怎么可能！

不僅是凱恩，就連艾莉森自己本人也嚇了一跳。

是...那個時候？

艾莉森記起了在剛剛的那種遍布全身的酥麻之感。

可...

這也太荒唐了！

身為伯爵長女，艾莉森不是沒有接觸過擁有“治療”能力的非凡者，可即便是再厲害的非凡者，艾莉森也肯定，他們是絕做不到這種程度。

才過去多久，四秒還是五秒？

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讓自己幾乎是全部治愈，能擁有這樣力量的...

驀地，想到這里的艾莉森，忽然又默然了下來。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你，你只是一個低賤的祭品，是我凱恩用來獻祭給惡魔大人的祭品，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

不遠處的凱恩可不知道對面木樁上的少女在想些什么，他的心中已經全部被怨恨與嫉妒充滿。

鏘！

月光在劍刃上反射著紅芒，這回的凱恩將劍鋒對準了艾莉森的胸口。

就算是傷勢全部復原，可捆在木樁上的鐵鏈也還仍舊依在，以伯爵大小姐羸弱的體制，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既然獻祭一定是哪里出錯了，那就由他凱恩來進行糾正！

頭頂上方的烏云不知何時變得稀疏了不少，天空中的一輪緋月重新浮現，與最初的猩紅相比，此刻緋紅的月光要少了幾分猙獰，多了幾絲神秘。

木樁上的艾莉森使勁晃動著身體，眼中直面而來的鋒利劍尖在不斷放大，來自求生的本能使她下意識地掙扎起來。

只可惜，從小就沒有經歷過半點戰斗鍛煉的她，哪里能有這樣的力量來擺脫沉重的鐵鏈。

噗！

血液噴涌的聲音在儀式內響起，不過，并不是來自動彈不得，毫無防守的艾莉森，反而是作為舉劍進攻一方的凱恩。

“怎...回事，我的力...”

不像之前的士兵們那般，是被儀式內的黑氣射進體內，此刻的凱恩單膝跪地，只能單靠一把插入地面的劍來支撐著身體以至于不會倒下。

他全身黑氣騰涌，沒錯，是全部來自他體內自身的黑氣。

原本止步于臉部的腐蝕開始蔓延起來，在黑氣的引導下，從脖頸再到胸口，大片的皮膚在龜裂脫落。

噗...

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凱恩的模樣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致命的打擊，搖搖晃晃的堅持了三四秒后，終于還是“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一瞬間，胸前的紫光，地面的紫紋，整個獻祭的儀式都隨著凱恩的倒下也同樣戛然而止，所有漂浮的黑氣在一點點的歸于淡化，直至完全消失。

終于，此時此刻，在儀式內唯一還剩下的一人，便也就是...

從頭到尾尚未移動半分，被層層鐵索纏繞捆在木樁上，作為獻給惡魔“祭品”的...

艾莉森！

“怎么樣，伯爵小姐，對結果還滿意嗎，一切可都是遵頊了你的愿望哦。”徒然間，一道艾莉森并不陌生的聲音從她所在的木樁背后響起。

緊接著，少女只感到自己的身上一輕，全身上下的束縛感全然消失不見，由精鐵打造的鏈條竟然從中間齊齊斷開，散落在了地上。

不過當然，與鏈條一起落下的，也還有艾莉森虛弱無力的身體。

撲通...

即便是外傷全被治愈，可任誰被綁住這么長時間，身體的各處早就僵硬無比。

一沒了鐵鏈的支撐，被捆在木樁半空中的艾莉森，自然一下摔在了地上，

“呃...失誤失誤，抱歉，你沒事吧？”

木樁背后的聲音像是一下子變得很是尷尬。

鄉下野外的地面可絕不平滑，萬一趕上是個坑洼處，這一下估計摔得不輕。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在艾莉森的視線內，出現了一名白發的少年。

“你，你是...那個男孩？”顧不得下半身的疼痛，艾莉森努力扶著木樁站了起來。

“哈？男孩，什么男孩？”

少年俊俏的臉上露出疑惑，不過在下一秒，他卻是像忽然發現了什么，頗為興奮地自言自語了一堆艾莉森根本聽不懂的話。

“咦？以前沒察覺，現在才意識到，我居然聽得懂你的話，不對，我自己這不是也能流暢的說出來嘛，嗯，異世界語精通，算是福利吧，厲害了...”

“你到底是誰，之前在我腦中的那個聲音是不是你，他們的死又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為什么要救我，那場交易又算是什么？”

艾莉森可沒功夫去思考在少年口中的話，對于才剛在生死邊緣走過一圈的她來說，少女將壓抑的情緒一股腦爆發了出來。

額...

面對眼前神色緊張的伯爵之女，以及對方沖著自己一連串的發問，廖祺不得不將注意力重新拉回。

在停頓片刻后，他擺了擺手。

“伯爵小姐，你覺得…我是誰呢？”

廖祺并沒有選擇直接回答，反倒是還原封不動，將問題拋回給了少女。

“...”

深吸一口氣，薄薄單衣下劇烈起伏的胸口在逐漸平緩了下來，被廖祺的反問，讓艾莉森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墨綠色的眸子內不再波動，少女開始掃視起了在她面前的男孩。

個頭略高于自己，看年齡也應該是頂多與她同歲，身上穿的只有一件不知什么材質的灰袍，再加上那一頭白發，絕對不會是出身平民...

作為貴族之一的必備技能便是學會看人，這一點對于伯爵長女的艾莉森來說更是如此。

可，即便是再怎樣的閱人無數，艾莉森還是始終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對方的雙眸上。

因為，那是一對艾莉森從未見過，也可以說是在法恩王國，幾乎極為少見的...

黑眸！

咳...咳咳...

忽然，就在艾莉森與廖祺之間還處于沉默中，一陣衰弱無比的咳嗽聲，從遠處地面上的凱恩身上發出。

即便全身潰爛，可很顯然，這位騎士仍并沒有完全死透。

努力睜開已經血肉模糊的雙眼，幾乎喪失全部視力的凱恩，只能恍惚的看到前方儀式內的兩道身影。

其中之一，是他憎恨無比，再熟悉不過的伯爵之女，也是此次獻祭的祭品艾莉森，而另一道...

“惡...惡魔大人，是，是我，凱恩·蒙力克，您...您最忠...忠誠的信徒！”

激動的話語讓凱恩又咳出了幾口鮮血，身上本就微弱的氣息再次萎靡了幾分。

但，即便就是這樣，凱恩仍還堅持著想要撐起身子，竭盡全力地在扭動，哪怕是只能朝對面二人的方向多前進一分。

視覺可不是唯一的感知手段，至少對于所有惡魔信徒來說不是這樣的。

“救...救救我，惡魔大人！”

那樣濃郁凝實的毀滅氣息，即便是教中最神秘的那幾位也遠遠不及。

近了，更近了！

蠕動的身軀在地面留下了長長的一道血痕，凱恩早已將一切拋在腦后，因為他很清楚，在對面的那第二個光影究竟是什么。

不會有錯的！

在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中，凱恩感到了一股令他無比欣喜的親切感，而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唯有一種可能！

他...

成功召喚出了所有黑氣的根源，匯聚了毀滅與混亂，作為一切災難象征，受大陸無數人信仰，甚至被稱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超凡生物！

不會有錯的！

在那個伯爵小姐身旁，那道儀式內的第二個身影，一定便就是他所一直渴望，也是能讓所有拜魔教內的信徒們陷入狂熱的...

一只真正惡魔！

惡魔，它...真的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