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嗎？”

身后傳來虛弱的提問聲，廖祺則繼續半蹲了下去。

伸手將凱恩那一雙已經沒有半點神采的眼睛合上后，再次用力一拔，從對方的背部抽出利劍。

“嗯...”看著腳邊仍毫無反應的凱恩，廖祺這才回答道：

“這回應該是死透了?！?

不斷的夜風將彌漫四周的血腥味沖淡了幾分，燃燒在諾里村的大火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只留下了一棟棟面目全非的焦黑殘骸。

得到答案后的這位伯爵之女沒有再次出聲，而廖祺也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兩人間似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凱恩他...原來不是這樣的?！?

終于，還是艾莉森最先打破了安靜，而在說話的同時，一陣細微的摸索聲也一同響起，就像是少女正在地上找些什么。

“哦？能說來聽聽嗎？”廖祺過了好一會后才緩緩轉過身來，目光看向了夜色中，那道正倚靠著木樁才勉強站立的身影。

“如果凱恩最開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是不會成為我的親衛騎士的?！?

綠眸中閃爍著復雜的神色，艾莉森離開了木樁，開始慢慢朝廖祺的方向走來。

“伯爵堡內，從來只培養真正的騎士，而曾經的凱恩，又是其中最優秀的人選之一，就連父親...也對他有過很高的評價?！?

艾莉森說話的聲音很輕，就如同她的腳步聲一般，當提到“父親”的字眼時，少女明顯頓了幾分。

“那么，我想我接下來該問的就是，為什么你口中的這位優秀騎士，反而會變成現在的這般模樣呢？”

廖祺將視線從少女的身上移開，轉向到了周圍焦糊一片的村內建筑，并繼續道：

“恕我直言，如果只是單純為了獻祭的話，是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

“哦...對了！”像是突然才想起來，銀白月光下的黑眸轉向與少女對視，廖祺用一種想要確定似地語氣又問道：

“我想現在，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木樁離凱恩的尸體并不遠，在幾句話的功夫內，少女便已經來到了廖祺的身側，停在了他余光外的右后方。

“他是在報復。”艾莉森沒有理會廖祺的上一句胡，她繼續在述說著。

“報復？”

得到了這樣一個簡短又奇怪的回答，廖祺的眼中出現了幾抹好奇的神色。

不過很快，之后的他便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開始將視線又向下看去。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用這種方法來向你報復？靠著摧毀一個...鄉下的小村莊？”

廖祺的目光停在了地面躺尸的凱恩臉上，停在了那道即便是已經腐爛臃腫，卻也仍能辨認清楚的深深鞭痕。

“不，只是因為這里是...我將他逐出伯爵堡的地方。”

聽得出來在自己后側，來自艾莉森的聲音又近了幾分，這位少女似乎很想接近尸體，但又似乎是在有所顧忌什么。

“這樣啊...”

再次蹲了下去，艾莉森的話后，廖祺毫不忌諱地直接伸手觸碰起了那道尸體臉上的鞭痕，接下來的他忽然饒有興趣地再出聲問道：

“所以，這位名叫凱恩的騎士，曾在這個小村子里犯下了什么罪行。”

“而你，作為一個正義公允的伯爵女兒，在得知了此事后，只好忍痛割愛，親手向你的親衛騎士做出懲罰？”

手掌從尸體的臉部下移動，廖祺一邊說著，一邊又開始動手將凱恩穿在最外層的鎖甲卸下。

“讓我再猜一猜，嗯...該不會這道臉上的鞭痕，也是出自于你之手吧，伯爵小姐？”

在鎖甲里面的是一身質地不錯的絲制白色內襯，領口處的位置甚至還有一小圈用金線勾勒的精美花紋。

正當廖祺還要準備在尸體上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時，徒然間，一道聽得出來是極為憤怒的聲音打斷了他。

“這是凱恩該有的審判！”

不知是不是因為廖祺隨意的口氣，還是因為這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還沒等廖祺的話音完全落下，身后的艾莉森便徒然提高了音量，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的咬牙切齒道：

“他因為一己私欲而徹底毀掉了一個家庭，他害死了一位忠貞的妻子，一劍刺死了反抗的丈夫，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被稱為騎士！”

皺了皺眉，這位背后像是情緒被一下刺激起來的伯爵之女讓廖祺停下了手低的動作，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他不難推斷出到底發生了什么。

“妻子，丈夫...”

疑惑的神色在廖祺的臉上出現，因為如果真如同艾莉森所述的這樣，那其中奇怪的點就太多了。

“等一下，該不會你是說，你曾經的這位親衛騎士他...”

廖祺轉過身去，正當他準備稍微打起精神，認真起來向艾莉森再次確認事情的經過時...

噗嗤！

如出一轍的相似聲音再次于這個儀式的場地內響起，柔軟的皮膚被輕松割破，猩紅的血液漸漸漫了出來。

“你...呃...”

廖祺艱難地將目光下移，看到了插在自己脖頸處的一枚青灰刀片時，一對黑眸中是充滿了驚訝。

“你...”

少女的身體幾乎是貼在了自己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了他轉身回頭的這一瞬間，廖祺想要說些什么，但卻一個字也無法吐出。

“對不起?！?

語氣中帶著一股可怕的平靜，艾莉森向后退了幾步，面無表情的臉上，仿佛前一刻在二人交談中所展露的憤怒與過激都是偽裝而已...

不，應該說，就是偽裝吧？

若是到了現在廖祺還沒能明白怎么回事的話，那不用眼前的少女動手，他自己便先找個地方去撞死好了。

“呃...唔...”

下意識用雙手捂住了咽喉的傷口，但只可惜，作為人體最脆弱地地方，一旦受損，那便已經是不可逆轉，再多的努力也只是徒勞罷了。

啪嗒...

四溢的鮮血很快便染紅了手掌，灑在了地上，大量的失血讓廖祺身體發軟，他再也維持不住站立，半跪狀的倒在了這位伯爵之女的面前。

“雖然你救了我，但...”

綠色本是生機的代表，可在此刻少女的眼中，那對純白月光下所襯托出的幽綠眸子內，有的只有憎惡與殺機。

“你是...惡魔！”

咬緊牙關，這一回艾莉森臉上的憤怒不再是偽裝，少女仇恨的聲音繼續在廖祺耳邊回蕩：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就是因為你的存在，世界也才會存在這么多的黑暗，人們才會被欲望蒙蔽雙眼...”

時刻緊繃著神經，艾莉森將目光死死盯在了廖祺的身上，一柄灰色的匕首出現在她的右手中，像是隨時準備著再向廖祺捅去。

她可沒有忘記就在之前發生的那一幕，這絕對已經是超出了非凡者，不，甚至就連超凡者也絕對做不到的。

僅憑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響指，沒有一絲其他征兆，頭頂上方的這輪緋紅之月居然便徹底消失了？

這已經不是人類能掌握的力量，艾莉森確定了在她心底對于男孩的猜測，那個僅僅是一想，便會讓她如墜冰窟的恐怖猜測。

“如果是我讓你降臨，那么我也會用盡全力...去親手終結這份罪惡！”少女的話中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仿佛早已為此拋棄一切。

視野越來越模糊，但看著這位哪怕心底再過緊張與顫抖，可也要盡最大努力去嘗試扼殺自己的伯爵少女，廖祺忽然笑了。

在這張因窒息失血，而慘白虛弱的臉上，他露出了一個詭異又嘲諷的笑容。

還真是...

意外的驚喜唉...

撲通！

再也無法支撐身體，渾身癱軟的廖祺俯面倒地，微弱的脈搏不再跳動，起伏的胸口停了下來，他...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