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郭文諾在因特摩爾的房子四月到期，他和房東商量，又續租了三個月。他準備拿到畢業證后，就返回蘇州陪母親住，到時候兩個人再租個稍大一些的房子——起碼要有個書房。

返回大連一個多月后，郭文諾仍然沒有收到雜志社的任何答復。他再次陷入到了一種絕望的精神狀態中。他想，這次再失敗了該怎么辦？我的錢馬上也要花完了，打工去？干什么？張倩倩和男友竟欠了那么多外債啊，我的小說要是能發表該多好，也能幫他們先還點錢，還有張紹強的擇校費，我也能分擔點。可這一切都成了我的異想天開。還有母親，我也沒能力讓她生活得更好。我怎么就變成了一個廢物，變成了一個對別人沒用的人了？郭文諾現在終于有點理解父親自殺前的絕望心理了。他甚至都想步父親的后塵了。

經過幾個不眠之夜的思索，郭文諾決定給《達里尼之戀》寫個結尾，然后把這部小說投寄出去。對于這部小說，郭文諾是絕對有信心的，無論是故事構思，還是文筆，這部小說都堪稱杰作。他曾給高悟遠看過這部小說，高悟遠對它也是贊不絕口。當時，高悟遠就讓郭文諾把這部小說發了，他還說，這部小說發了，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苗菰葉的線索呢。郭文諾說，那怎么可能，除了苗菰葉自己和你我，誰知道這部小說是她寫的啊。況且這小說也沒寫完，如何能發。此后這部小說就被郭文諾封存了起來。

其實，一直一來，郭文諾都想給《達里尼之戀》加一個結尾。但一來是，他沒想好怎么加；二來是，他一直對自己的文筆不自信：生怕自己是狗尾續貂，一個垃圾尾巴把整部書的優美都毀了。所以，他也就沒敢動筆。現在一來是時勢所迫；二來，雖然他的小說至今沒能得以發表，但是經過陸陸續續近兩年的創作，他對自己的文筆多少有了些自信。他相信他現在給這部小說續寫一個結尾，應該不會太失水準，原文如果打十分，那么他這個結尾也能打七分吧。而且他的結尾只占全書的十分之一不到，那么這個打七分的結尾就應該不會太多得拉低全書的水平。想好這一切后，郭文諾就開始構思這個結尾了。經過幾天的凝神苦思，他想到了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結尾，于是就開始動筆續寫。一萬多字的結尾，他用了一周的時間完成了。修改潤色了兩遍，覺得沒問題后，就投寄了出去。這一次除了寄給之前的七家雜志社外，他還給高悟遠寄了一份，讓他給提點意見。

《達里尼之戀》很快就收獲了巨大的成功。郭文諾將它寄出半個多月后，就接到了《收獲》編輯的電話。編輯告訴他這部小說他們錄用了。《收獲》刊登之后，作家出版社很快就聯系了郭文諾，他們要購買該書的出版版權，出版該書。首印，作家出版社還是比較穩健保守的，只印了一萬冊。該書上市后，讀者并不買賬，銷售平平。筆名叫國文強的這個作家，還沒誰知道呢。但是這部小說很快在評論界炸開了鍋：對這部小說的評論文章此起彼伏地發表在了各個期刊雜志上，在評論界的小圈子里可謂是反響熱烈。這些評論文章很快就帶動了一些頂級文學愛好者對這部小說的購買熱情。而這些頂級文學愛好者在閱讀之后，很快就在微博、豆瓣等互聯網平臺發表了自己的讀后感。這些頂級文學愛好者，有很多都是微博大V、豆瓣高等級評論者，他們的評論很快就產生了連鎖效應：更多的讀者開始購買閱讀此書。五個月后，首印的一萬冊就銷售一空了。隨后開始不斷加印。一開始，出版社仍然很保守，第一次加印的三萬冊，不到三個月就銷售一空了。接著，出版社再次加印：十萬冊、二十萬冊……也都很快銷售一空了。此后三年，這部書累計銷售了一百萬冊，熱度才稍稍消退，這是后話。

拿到《收獲》的十萬稿費，返回蘇州后，郭文諾就把筆錢交給了李慧芬，讓她給張紹強辦理上高中事宜。張紹強中考只考了四百多分，不花筆擇校費是上不了好高中的。

李慧芬握著郭文諾遞給她的卡感動得淚流滿面。她說，文諾，謝謝你。本來阿姨是不可能要你的錢的，但是孩子一輩子的前途咱不能耽誤啊。但是你的錢，阿姨一定會盡快還上的。別的阿姨就再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郭文諾說，阿姨，你什么都不用說。我爸要在，也會這么做的，他不可能看著自己的侄子沒個好學校上。就當我這個不孝子幫父親做件事吧。錢阿姨也不要著急還，我現在也用不上。你們掙的錢就好好供紹強讀書吧。

等到郭文諾拿到作家出版社的三萬版稅后，就在中央景城租了一套四居室的房子。這套房子的格局和面積都和他家過去住的房子一模一樣。母子倆很快就從那個六十平米的一居室，搬回到了中央景城住。

郭文諾還打算，如果再有版稅收入，就去RB旅行，一定要到無子教的沖繩總部再打問一下苗菰葉和她哥哥的下落。

16.2

《達里尼之戀》的銷路打開之后不久，劉輝主動聯系了郭文諾，想對他進行一次采訪。劉輝大學畢業后考取去了南京師范大學的研究生，攻讀現代文學專業。讀研期間，就經常向各大文學期刊撰寫評論文章。畢業后，劉輝在常州師范大學任教。《達里尼之戀》出版后，劉輝很快從郭文諾的朋友圈看到了這部書的書訊：“我的處女作《達里尼之戀》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這是我三年磨一劍的精心力作。小說講述……歡迎感興趣的朋友購買閱讀，或者私信我要書（出版社贈送本人三十部，目前已贈出十部，數量有限，想要的盡快聯系我）。”郭文諾為這條朋友圈配發了九張圖，一張《達里尼之戀》的正面照，一張背面照，一張正封面翻開后的作者介紹頁的拍照（有作者本人的一張照片：穿著米黃色的西服，站在落葉繽紛的一棵槐樹下），一張目錄拍照，一張后面的出版信息頁拍照，接著是四張小說開頭的四頁拍照。這九張圖郭文諾不是一起發的，而是一張一張發的，他是先發小說第四頁的拍照，接著是第三頁的拍照……第五張是那個有作者照的照片，最后兩張是背封面和正封面。而且這同一內容，他在一天之中發了三次。劉輝是在中午吃完飯時，看到郭文諾這條朋友圈的，那時郭文諾剛剛第二遍發出了這條朋友圈。劉輝初一看到這條朋友圈，驚訝萬分：首先，這人說他出了一本書，并且是由大名鼎鼎的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這就讓劉輝眼前一亮，瞬間，她身上的所有能量就都集中在了目光上，而目光則會聚在了這條朋友圈上；其次，她一時想不起這個叫郭文諾的人是誰。劉輝點進這人朋友圈去看，發現這人近一年沒有發任何的內容（他的朋友圈是一年內可見），再往前，劉輝也回憶不起這人發過什么內容。劉輝死死地盯著郭文諾拍的那張作者照看，往事開始一點點浮現在心頭……她想起來了，這人就是當年那個到他們學校找一個沒來上學的大一新生的人，對了，就是他。

劉輝沒有私信郭文諾。在經過短暫的驚訝和激動過后，劉輝平靜了下來。她理了理思路，她目前遇到的事，不過就是她朋友圈又多了一位作家，這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她現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和郭文諾建立聯系的必要。因此她沒有私信郭文諾，但是《達里尼之戀》這本蘇立即引起了她的關注，她立即從京東上下單買了一本。第二天，書送來后，她就立即開始閱讀了。讀完之后，劉輝覺得寫得不錯：故事很新穎，情節扣人心弦。不過對于這本書的感受，劉輝也很快就淡出了心間。直到兩個月后，她從她平時關注的文學期刊上看到了關于這本書的評論文章，她才再次重視起這本書來。

隨著《達里尼之戀》在文學期刊上熱烈討論的持續進行，劉輝決定也寫一篇《達里尼之戀》的評論文章，而且她還有其他評價家所沒有的資源：可以和作者直接溝通。于是，劉輝立即私信了郭文諾，提出了采訪請求。郭文諾自然沒有任何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