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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憂傷的雪

  • 湖畔誰撥琴聲遙
  • 指間弦音
  • 3684字
  • 2019-04-30 15:43:09

林沐雪來到媽媽家所在小區,電梯直上二十六樓,打開房門,打著幼兒園名稱的小紅書包丟在鞋柜旁。

兒子汀汀已經從幼兒園回來了,正坐在客廳地板上開心地玩著火車,在電池的帶動下,火車沿著軌道一圈一圈的跑著,小家伙看火車周而復始的跑著,有點不耐煩,把它從軌道上拿了下來,讓他在地板上自由行駛。廚房里傳出“嚓嚓嚓”切菜的聲音。

“寶貝,想媽媽了沒?”

“想,媽媽”,汀汀立馬翻起圓溜溜的身子,像鳥兒一樣飛進了林沐雪的懷里,兩只胖乎乎的手臂圈上她的脖子,對著她的臉,啪啪左邊親完,又轉向了右邊啪嗒了兩聲,每當此時,林沐雪疲憊的心就會融化在這一池小小的春水里,她覺得這世界還是美好的。

“回來了?”慈祥關懷的聲音

“嗯”,林沐雪抱著汀汀走進廚房。

林媽媽五十開外,皮膚白里透紅,有些發福的身子在廚房里忙碌著。

“你要上班又要照顧卓然,以后就不用來接汀汀了,就讓他呆在我這兒。”

“今天是周末,明后天都不用上班的,況且卓然也想汀汀了。”林沐雪低下頭輕聲說道,想起病了一年多的卓然,她的心就一陣一陣發緊,情緒有些低落。

“有沒有好一點?”林媽媽用小刀剝著手中的窩苣,清香四溢。

“還不是老樣子!爸很晚才回來?”

“是呀,每天守到很晚才回來,又沒什么生意。”

“那媽,我走了,卓然還等著我呢。”

“嗯,汀汀要聽媽媽的話,不然外婆要打屁股。”林媽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母子倆送到了電梯口。

“外婆拜拜”汀汀做了個鬼臉,身子扭動著,急不可待的想上電梯,生怕外婆追上來在他小屁股上來一巴掌。

“媽,你回去吧,鍋里還煮著湯呢。”

“嗯,沒這么快。”

林媽媽望著女兒走進電梯門的單薄身影,不覺“唉”了一聲。那聲輕不可聞的嘆息還是穿過電梯門縫落進林沐雪耳中,她知道母親在為她難過。看著母親為自己擔憂傷感,林沐雪的心好像被誰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去年經日,冬至悄然來臨,商場里五彩繽紛地懸掛著圣誕裝飾品,那首“鈴兒響叮鐺”的歌聲充次著大街小巷,增添了節日的喜慶氣氛。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中國也開始流行過起了圣誕這個洋節日。

風云突變,災難沒預約就降臨了下來。當林沐雪頭腦里嗡嗡亂鳴看著醫生的嘴一開一合,發矇的從醫生手中接過通知單,好不容易才把渙散的眼神聚集起來,艱難地透過淚光辯認出那是一張病危通知單,上面赫然寫著“肝癌晚期”。

她打了個趔趄,仿佛在作夢,一個惡夢,一個虛幻的夢。不會的,不會的,怎么會落在卓然身上,那樣毫無預示,那樣冷不防地降臨。她的心降到了冰點,天是冷的,沒有半絲春天的暖意,她踩著的地面,有些虛浮,下面好似懸崖,迷茫茫一遍。

當汀汀奶聲奶氣的叫著媽媽時,她才如夢方醒,望著還不清楚大人們發生了什么變故的汀汀,林沐雪難過地摟過他,把頭埋在汀汀小小的身體里,任淚水滂沱。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急劇顫抖著,汀汀瞪著烏溜溜地大眼睛,稚嫩的眼神裝滿了恐慌。

林沐雪強打住精神,把悲痛放置一旁,她暗暗叮囑自己,不能跨蹋,不能倒下,因為已經躺下一個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她一個人,一切都只有她自己獨撐,那時她深切體會到何為“吃飯如同嚼蠟”。

機械地辦理好入院手續,把兒子交給了自己的父母,她現在面臨的難題是如何籌集到錢?“錢”這個平時在她頭腦中沒有什么概念的單名詞一下變得具體起來。

林沐雪用她和卓然攢下的錢付了首付,公積金貸款買了套一百米左右的房子,裝修好搬進去住了不到一年。目前還欠債累累,只有夠日常開支的生活費羞澀地躲在銀行卡里,很無辜地瞪著它的眼睛,瞅著林沐雪無可奈何地說:“我就這么多,你看著辦吧。”

卓然的親身父親來了,帶著他已工作了幾年的小兒子。

卓然很小的時候便被本家叔父抱養,脫離了那時代不受人歡迎的農村戶口。

林沐雪是不敢通知卓然養父母的,她怕這個打擊讓那兩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無法承受。而卓然的親父卻毫無介蒂地上門從養父母處要來四百元展示在林沐雪面前,而后又從褲兜里無比慷慨地掏出二百來遞給她。

當林沐雪安排父子倆吃飯時,那親身父親從兜里掏出支皺巴巴的紙煙來點著,叭嗒叭嗒地抽著,低著頭,黑瘦地臉上像跟誰生了氣似的,旁邊的小兒子一句話也不說,朩然的眼睛沒有半點生氣。

“唉……”一聲長長的嘆息過后,林沐雪聽著一個一個字伴隨著煙霧從他那張嘴里嘣出,很難得還能組織成完整通順的句子:“卓然從小就抱養出去了的,工作后跟你成了親,也沒有幫襯到家里一點兒,平時也很少回家,去年過年你們也沒回來,現在他生病了,我們是沒有錢拿出來的。”

林沐雪漠然地聽著,過年時養母還開玩笑地說:“卓然的父母都存都到六、七萬養老費了,是卓然的母親不小心說漏了嘴。”

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向他們開口,她想起此時正躺在病床上強撐笑顏的卓然,她覺得他的笑變得越來越苦澀,越來越可悲,越來越可憐。

年年暑假他都會回老家幫著父母收割稻谷,工作后幾乎每個月,他的父母都會叫苦連連他們的勞苦功高:養了兩個半兒女,那所謂的“半個”不知是指被抱養出去的卓然,還是指農村不被重視的女兒,林沐雪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因為小兒子還在念書,因此“長兄如父”,“長兄如父”從他那目不識丁的媽媽口中幾次三番地絮叨著出來,妹妹快出嫁了,作為長兄,你們應該出一半的嫁妝;弟弟在讀書,作為長兄,你們該出他的生活費;過年了,作為長兄,你們應該給弟妹壓歲錢;生病了住院了,作為長兄,你得回家送入院,掏住院錢;家里要買化肥了,我感冒了,寄點錢回來…….。

電光火石間,林沐雪還憶起那次電話,當卓然的親父又一次打來電話,指責他們好久沒給家里寫信了,再不寄錢回家他們就親自到學校來要!

林沐雪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卓然是你們抱養出去的兒子”時,正是眼前這位剛剛自己強調著“卓然從小就抱養出去了….”的干黑干瘦干精火旺的老頭,頓時火冒三丈,跳將起來,青筋暴突,用可以掀房揭瓦的氣勢惡狠狠地叫罵:“你說他是不是我*出來的,他是不是我*出來的嘛……”。

后來聽說還是養父拿了兩百塊錢出來才平息了他們找到學校來大鬧一場的怒火。

林沐雪掐斷了記憶,因為那些語句太不堪入耳,從此他的“父親”形象更土崩瓦解不復存在了。而此時他的話讓林沐雪再一次把他從“親人”組里徹底刪除。

而在不久前,林沐雪在一次找東西時發現一個棕色的本子,卓然潦草的字跡“給我的愛人”四個字一下緊縮了她的心,翻開看,是濃濃的眷戀和不舍,…..告訴我的朋友,告訴我的同學們…..最后卻是財產給30%給他的親身父母。

林沐雪不禁苦笑了一下,財產!有嗎?唯一的房子或許也要變賣吧,留下的除了債務還會是什么呢?林沐雪極不情愿地看看了面前這個老年人,他就是鄧卓然掛念著的父親?卻說出這樣的薄涼的話來!

托爾斯泰曾說:“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林沐雪沒有把這些當成自己的不幸,她覺得,這只不過是人生歷程中的一種經歷而已。只有經歷了,才知道世間的酸甜苦辣,人情的冷暖淡薄。

當林沐雪看著醫院里帳戶里沒錢的病人被醫院加派保安催著出院,當卓然帳戶里的錢如流水般劃出去時,林沐雪感到有些害怕,有些崩潰,她好象已經看到保安守在病房外那一刻了。

她每天裝得無比輕松的樣子照顧著卓然,她不想就錢這個問題讓他感到絲毫的負累和不安,她也不敢把他父親的話告訴他,當他無比眷戀地看著他父親和弟弟消失在視線里時。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話經常安慰那些走投無路的人,但有時,確實會柳暗花明的。當林沐雪看著登記著部門每一個同事的名字時,當她捧著卓然的大學、研究生同學或親自送來或從外地匯來的一筆筆友愛關切的沉甸甸情義時,當在學校那位母親般親切慈愛的副校長盡心組織、發動、號召下,送來同事們一沓厚重積聚的炭火時。她如釋重負,卻又深深地背負了也許這一生也無法還清的感情債。

她把那些名字一個一個記在紙上,保存,藏在一個小箱子里。她用她的方式,用祈禱――祝愿所有幫助過她的好心人一生平安,也唯一只有這種方式。

于是日子在一天一天的重復中過著,入院,做手術,化療,出院,再入院,再出院…….林沐雪不知辦了多少次入院手續對應的也辦了無數次出院手續。出院并不代表什么好結果,但也是期盼,她的期盼。

期盼回到家,期盼能從扶手椅狀不能翻身的冷硬陪護床上睡到自已家舒適的床上;期盼在自家廚房里光明正大做著飯菜,而不是在醫院用電飯煲為加強病員營養而偷偷摸摸煲湯;期盼貪婪呼吸到外面新鮮空氣,而不是病房里的持久泌堅的消毒水味及形形色色藥水的味道;期盼把思念的味道化作手臂環繞著兒子的脖子看著他進入夢鄉的甜美。

林沐雪瘦了,豐腴的臉蛋清瘦了不少,幽黑空洞的眼睛少了幾許往日的神采,平時剪裁合體的衣服顯得明顯大了一個型號。

“何苦呢,反正都醫不好的,到時還不是人財兩空。”她沒少聽這種說詞,也沒少聽有些人好心的勸解。

但是,你不是她你怎知她的痛?你沒有真正面對親人巴巴的望著你的無助眼神又怎能體會到她的心境?

你有沒有聽到醫院里,那些病人高亢粗啞地唱“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的無奈與傷感?

當病人看著自己嗷嗷待哺的幼子那種無比的眷戀和不舍,看著滿頭銀發的雙親時無可奈何的痛苦,你有沒有,有沒有過這種深切的感受?

所以林沐雪努力著,堅持著,她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停留在這世上多一天是一天。挨過了冬,從春天,再到夏天,她會讓自己的兒子擁有父親多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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