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姚明明出門前忘了充電,新買的便宜OPPO又經過半天的小視頻和導航折騰,基本就剩一格電。
與此同時,王麗緊張地一動不敢動,突然她聽見了個耳熟的男聲:
“別替人家操心,我們今天也是來看展覽的?!?
低沉的音色里,帶著點西班牙母語人士的金屬色。來者,應該是鷹鉤鼻團長。
“……”少校沒有反駁,王麗也松了口氣。
一個聽過、但不熟的男人嘆了口氣:“真沒想到,豬玀們就這么把浮雕給毀了……”
王麗頓時覺得,這人似乎是所有的人中,最惋惜浮雕落色的家伙。
“中尉,要是這東西就這么輕易毀壞的話,可見指環的傳說也不真實了?!”第四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雖然他很小聲地嘟囔,王麗還是辨認出,這是跟她一起、在伊拉克博物館副館地下室待著的馬可,在說話。
果然!
“馬可,你回趟波士頓,就懂藝術了?!”剛才惋惜浮雕的人抬高了嗓門,似乎不高興了。
眼看就要內訌,多恩忙制止手下:
“阿奇中尉,徐說,現在至少可以辨識指環的方位了。石那家伙愿意犧牲!”
阿奇中尉的語調里仍舊帶著火氣:“犧牲?拿了錢的有償交換,也叫犧牲?”
多恩少校沒再理他,似乎轉頭問別人:“徐說,他今天會去打前站,是嗎?”
“少校,我們把她們家里有的東西都找了一個遍,什么也沒有見到呀?”第五個男人粗聲粗氣地回答。
王麗立即顫抖起來。她本能地猜到,這些人議論的應該是自己。接著,又想起小銀子要支大家出去的情形。
“難道在她身上?”
“我也很好奇,她還能藏在哪里?”這時,被稱為“阿奇中尉”的人,輕佻地笑起來,叫王麗外帶、落了一地雞皮疙瘩。
團長一直沒出聲。
王麗感覺到,他在懷疑什么。好半天,王麗才聽見他說:“看來,指環真地存在。不過,要怎么做,才能發揮它的力量呢?”
團長一邊糾正,一邊低頭去看浮雕上的破損。他還從口袋里掏出薄手套戴上,細細去檢查浮雕的邊邊角角。
就在這群人這么扎堆、王麗快悶出汗來的時候,徐管家和丹尼斯先生也過來了。
“怎么樣?”
穿著鐵灰色長風衣的丹尼斯先生,看見團長和多恩少校面色不善,忙把管家供上桌:“徐,你來說!”
“我們撲了個空。我拿備用鑰匙進去看了,真的都不在!”徐管家說的,王麗背后只起毛。
“你不是跟那個賣保險的說,你們今天帶人去買保險嗎?”
“是,今天一早就發了WhatsApp給她??墒莿偛糯螂娫?,她卻說:‘臨時有客戶要找她’。”聽聲音,徐管家也著急了。
沒等他說完,丹尼斯先生就粗聲大氣地吼叫:“你X介紹的新客戶,她是不是沒信心?”
“她見過!就是她們隔壁住的老夫婦的兒子。手里就有三層樓……”
徐管家青白色的腦門也紅了。他想不明白,天衣無縫的計劃怎么就不靈了。
所以,還沒來得及懷疑,美國大兵為什么都花了現錢買他的房子,卻叫他立一份三年(或者身故)后再贈與王麗房產的文書。
團長戴著手術白膠皮手套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他在浮雕左邊靠中心地方、看見一些非常模糊花紋。
“這是什么?”
他馬上從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只鑒定珠寶用的超小型放大鏡,想去細看。為了不弄壞浮雕,他小心翼翼地把全身攤開、好像只狐蝠,呈大字型鋪在浮雕上,以便減輕局部的壓強。
跟在后面的丹尼斯先生就等不及了。他叫管家趴下,左腳踩著查理徐的背,右腳就踩在浮雕上。
多恩和他手下的人剛伸手、要把胖子拽下來,就聽見浮雕發出一陣極細微的“咯咯”聲音。
接著,雕刻著精細花紋的地方首先破裂。只聽“啪啦啦”一陣巨響,整塊浮雕就轟然塌了下去,變成大大小小、上百塊碎片,騰起了一陣灰白色的煙霧來。
而丹尼斯先生和團長,都陷在了其中。
團長還想用手捂住、跟前那些有奇異花紋的地方??上?,他稍一抬手,那些陰刻紋路、連同其他細小圖案,瞬間風化了。
所有在場的人,立即聽見一股奇異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但是又像洪水沖破堤防的聲音。等聲音消退了,多恩把團長從石頭堆里攙扶起來:“我們怎么繼續?”
團長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丹尼斯先生發紅的后脖子:“你X的,真走運!”
丹尼斯后脖子連背地方露出來的鬃毛,立即發抖了。
“這浮雕已經沒有用了,石先生說他也不要了?!毙旃芗颐頌樗闹魅私鈬骸案螞r,我們現在知道王麗就是持有指環的人。只要讓她交出指環,我相信,你們足以向華盛頓交差了?!?
“她并不配合!”多恩瞇起藍眼睛,看看徐管家。
“在您的手里,這種不配合,又能堅持多久呢?”徐管家努力恭維,卻惹怒了少校:
“我們只是個軍人,不是屠夫!”
他甚至鼓起腮幫子,狠狠瞪了還爬在碎石頭里的胖掮客后背一眼,才對手下的大兵們嘟囔了一聲。平頭大兵們立即跟著他和團長一起,撤退了。
等他們走得看不見了,丹尼斯先生才才扒著徐管家伸過來的手,爬了起來。他滿臉油汗,額前的頭發都成縷了。臨走,還朝著壞了的浮雕,吐了口唾沫。
等這些作‘業’的家伙都離開,在外圍站著的藍背心布展的員工,才敢過來,看著碎成一堆的浮雕。
王麗在包裝堆里,只想知道、這些人什么時候也走開。
結果,一個男孩卻十分不識趣地過來,從王麗的側后、把包裝拖開了。
緊接著,就是一陣慘叫,有男聲,也有女聲。
王麗從人群中奪路而逃。好像若干年前,她見過一只狗沖過一家韓國狗肉店的門口一樣。
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姑娘們一起分租的地方,再也不能住下去了。
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自己逃走,另外一個選擇是叫著大家一起逃走。
她在地鐵站入口猶豫了。想了足足三個半小時,王麗決定先給小銀子打個電話。
“喂?”小銀子在電話那邊,似乎也有些緊張。
“是我啊,你們在哪里呢?”
“我們……我們在麥?!毙°y子不說話了。
王麗明白,小銀子已經帶著姚明明和暢暢,去了宿舍邊那家生意不是太紅火的、隱身工廈的麥當勞了。
她忙進了地鐵站閘口,往宿舍的方向去。
等她紅線換了綠線,就快到家的時候,跟一個穿著土灰色、防水登山服的人,在地鐵車廂門口差點撞了個滿懷。
居然是自帶光輝的恩公。
“你怎么在這里?”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小銀子說有急事找我?!倍鞴乳_口了,他褐色的杏子形狀的眼睛,讓王麗安靜下來不少。
“奧”王麗總算松了一口氣。“我以為您回迪拜了呢?”
“我本來是這兩天就要走的?!倍鞴⑿χ孟駵嘏年柟狻!皠傄ビ喥?,就接到你室友的電話。你們出了什么事情嗎?”
恩公這么一問,叫王麗沒詞了。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場混亂。難道要從她在公司競崗不通過說起嗎?
地鐵很快到了站,王麗帶著恩公,去了大家愛去的、那家缺少人氣的工廈麥當勞。
剛進門,負責點餐的大姐就告訴她,小銀子她們在樓上的角落里等她,并把點的餐拿了出來。
王麗一看,知道是姚明明點的,因為兩個褐色餐盤里,堆得小山一般。
好在恩公在,可以幫忙一起拿吃的。
恩公腿長爬樓快,先一步找到了小銀子她們,王麗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長期缺乏運動,還是剛才受驚過度,差點沒爬上樓去。
等她終于成功登頂,大家都坐下等她了。姚明明站起身,朝她招手:“快,這邊這邊!”
這是廢話,樓上除了她們一組外,沒有一個旁人。樓下其實也靜得差不多。因為現在時間還太早,大多數麥難民要么在上班,要么在宜家或者其他家具商店里,幻想自己有家以后的幸福生活。
“我……我以為這會他們該把樓上攔起來,不上客人了呢。”王麗喘著粗氣,坐下說。
暢暢趕緊給了她一杯插上吸管的不加冰、無糖可樂。
“我跟大姐說了,她專門留給我們的。他們經理今天不在店里!”
小銀子在香港、第一個的熟人,就是樓下負責點餐的大姐。因為她也曾在租約接不上的日子里,客串過無家可歸者,睡到了這家店里。
而點餐大姐是個新移民(97回歸后來香港常住的大陸人,被稱為新移民,通常是香港社會的最底層。),來香港八、九年后才找到這份鐘點工,一直做到現在。
再加上本性純良,她對一樣是內地來的姑娘們非常親切。
“奧……”王麗癱在了卡座椅背上。
小銀子不等王麗喘過氣來,就講起了自己的奇遇:“我……我前幾天忽然收到房東的電話,說要介紹一個客人給我,說是要給父母投保?!?
王麗也想起小銀子之前的掙扎來,就瞪著眼睛,看著她。
“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就推薦了分紅險給他。可是這個男的挺怪的,要壽險和意外險?!辈┦窟€沒有說完,就被姚明明打斷了:
“那個男的,就是爺爺奶奶,額,不,老頭老太太的那個賣了的兒子!”
“???”王麗差點站起來。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跟那倆老東西的關系,是后來聽Vincent說起來,才知道的。”小銀子撥拉開偽金毛,自己繼續。
“你知道房東那個人,很陰的,我一聽見Vincent說,就覺得背后汗毛都豎起來了?!?
“所以?”
“今天早上不到四點,他神神經經地給我WhatsApp說,今天要來咱家簽保險!我就覺得情形不對,叫大家都出門了。誰知道,我在家安的CCTV居然……顯示這幾個人自己進咱家了!”
“???你在家安CCTV?。俊?
王麗和姚明明一起叫起來,倒是暢暢很鎮定。
“我不安CCTV,怎么能知道危險呢?你們倆一個都沒有叫我省心的!我是怕姚明明繼續闖禍?!?
小銀子趕緊嚷嚷,她順便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恩公。
“這位房東也很大膽。在你們沒有違反協議的情況下,他是不能私自進來的?!钡岳硪埠苕偠?。
“可,我當初沒跟公司說會有朋友一起同住?!蓖觖惸懶〉氐拖骂^。
“如果你擔心公司的話,我是能理解的。但是從法理上說,這不要緊,公司并沒有禁止你。再說你也沒有收他們的房租,連非法二包都不算。所以房東不會冒著自己被捕的危險,來揭發你的。”
“可是,我們……我們……”小銀子也膽怯了,不想再去騙王麗交出自己替姚明明出的三萬塊,或者那只她覬覦了好久的路易威登皮包。
“今后住在哪里?要找個新的地方了?!币γ髅鞯拖骂^,因為也是這樣想的。
暢暢只是靠著王麗的胳膊。
“你們換把鎖就行了。”恩公從手機里撿了一個電話出來:“這是另外一家教會的一個弟兄,他是做換鎖配鑰匙這些工作的。我給他說一聲,一會就能換鎖了。”
“可是,房東那里?”
“就王麗跟他說一聲,發現家里進了賊,需要換鎖。”恩公平靜地看著王麗。
王麗想想,確實是個辦法,忙給房東發了WhatsApp。
房東好一會,回了個信:“我明天叫人過去換吧?”
“告訴他,不用了,你已經換了鎖?!倍鞴趟敉觖愔苯诱f謊。
又好一會,房東才回了個OK。
“可是……”姚明明還是覺得不安心。
恩公把自己的薯條推到她面前:“人家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小銀子這才意識到、大家的危險遠遠不止眼前的這些。
她看看恩公,恩公看著王麗,于是她和姚明明都瞪大眼睛望著王麗。
“呀?他爸,你有事情瞞著我嗎?”
“是啊,老大,你有事情瞞著我們嗎?”
王麗不知道怎么回答。
暢暢在一邊出聲了:“老大,你就招了吧?”
王麗唯有垂頭喪氣地、對著一桌吃到一半的薯條和漢堡,把自己怎么來香港,怎么從伊拉克逃走、以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說得小銀子和姚明明目瞪口呆。
“老大,你這故事真是比《羅拉》更驚險了!”姚明明的圓眼亮晶晶的,看起來就像只金毛尋回犬。
“可是……可是,你真有這樣的神器的話,咱一家三口……”
小銀子剛說到這里,就被暢暢瞪住了“我不是人嗎?”
“屁孩,別插嘴!咱們怎么會生活的這么水深火熱?!”
“我確實……真……沒有這樣的神器!”王麗也覺得自己很冤枉。
“我之前給你說過,所羅門指環的力量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倍鞴查_口了,他沒有看王麗,只是看著自己的左手。
王麗緊張地直出汗,她覺得自己全身是嘴都說不明白:“我是真沒有這樣東西呀。”
小孩又把頭靠在王麗的胳膊上:“老大,我相信你!”
姚明明看看王麗,想了想,也說:“我也相信你!”
“你倆別打岔!現在不是我們不相信的問題,是大亨和美國人信不信的問題!”
小銀子激動地站了起來。看見恩公,她忽然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