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親戚禮道,王麗知道,哪怕為了父母和姑姑的安寧,都一定得去表妹那里表示表示。只是,她再給表妹打電話,表妹總說自己有會,或者約了其他人。
“那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再約吧。”王麗唯有這么說。
表妹甜甜的說了一聲:“好啊?!?
只是,沒一會兒,王麗的微信上就出現了個未接電話。原來,這位小姐又來提醒她,自己發了新朋友圈。
這一回,是一張維多利亞港的白日碧海風景圖。下面寫著: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有階級的。最討厭那種不想想自己是誰,硬來套近乎的了?!?
王麗啞然失笑。
剛吃了午飯,王麗媽媽又發微信來問,她去看表妹了么。
好在羅總他們還沒回來,王麗瞅瞅走廊上來回分點心吃的的同事,悄悄回復:“她說,這幾天都有事情。”
“可是,她爸叫秘書跟你爸來電話說,珊珊在香港好幾天了,都沒有看見你。”
王麗有些撓頭,只好解釋:“人家好像不想讓我見?。磕鷽]有看見她的朋友圈嗎?”
“你想多了。人不能太自卑啊?!眿寢屨f得王麗真想哭。
她真想喊:“自卑的,難道不是你老公嗎?!”
表妹的這位爹,也就是她的姑父,曾經是王麗父親的發小。據大伯說,倆人從穿開襠褲那會兒,連抓蛤蟆都比著來。
后來,雖然倆人都考上大學,但是姑父下海經商,發了財,話里話外嘲笑王麗爹“膽小、掙得少”。
她爹賭氣,就連王麗要靠姑姑家資助去英國留學,都不肯跟發小兼妹夫說一句軟話。
讀書的三年里,姑父扣下寄給王麗的學費兩次。
最后,還是巴斯大學同意她分期付款,她才靠著打工和外婆家的接濟,撐到了畢業。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周,王麗陷入了不停接電話、電話被掛了后,再撥過去就沒有人聽的死循環里。
她覺得自己要神經衰弱了。于是,決定人家要說什么就由得她吧。再有電話來,只要是大陸號碼開頭的手機號,王麗一律不聽。
最妙的是,等表妹要走的那天,王麗的姑父,就是表妹的爹,忽然拿王麗爺爺奶奶家的座機,給王麗打了個越洋電話。
王麗大伯家的堂兄還在一邊訓話:“忘恩負義,是人類最低下的行為和做法?!?
“是……姍姍一直在忙。我約不到她呀!”王麗真叫這幫人氣得沒話了。
堂兄怎么不說,當初他考大學藝考時,都是他二叔(王麗的爹)給他跑學校、找老師的呢?!
“你表妹……唉,這次去香港時間就是太緊張了。投資基金和華爾街投行那邊,什么事都要靠她。可是你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你表妹約了你12點一刻去喜來登吃飯呢?!?
姑父難得說地這么語重心長。
王麗只好硬著頭皮,逃了一會班,提前去午休了。
只是等她火急火燎地趕到尖沙咀彌頓道大街,并不知道白色方形的高樓上,正有人從喜來登的大型S標志旁的天臺位置,拿狙擊步槍瞄準著她。
正在校準的,是一個褐色頭發、白皮膚大胡子,小四十歲,大骨架,穿著一身酒店維修工的藍色制服。
他旁邊,站著個比他矮半頭,看起來也年輕點的亞裔男子。
這家伙打扮得就考究很多。一身帶點軍隊味道的獵裝,顯得腰腿比例,比原本要優化了不少。手里抱著一架高倍數的望遠鏡,同樣是軍綠色偏點卡其色。
“就這么看,是沒有任何特殊的?!?
丹尼斯先生和他的管家徐先生也都在。兩個人也穿得恰如其分:大豪客和精致跟班。
“那么,實驗室那邊的數據呢?”丹尼斯先生一手抱著電話,正來回踱步。
“與上次拿走她的指環后,沒有任何變化,也與普通人沒有什么大的差異?!彪娫捘穷^的回答,讓丹尼斯的臉立即皺成了一大塊五花肉:
“就是說,我們一直在對錯誤的樹喊叫了?”
他最恨投資沒有回報。
不知道電話那邊又說了什么,丹尼斯先生大吼一聲:“我等不了這些廢話?!?
然后,他把黑色電話扔給身后的查理-徐,對獵裝年輕人指指樓下位置:
“阿瑟,現在,必須由你去試試。”
“但是,丹尼斯先生,如果她不是你要找的人的話,會死的?!贝蠛铀坪跤悬c擔心,“這邊可不想把事情弄大?!?
“我自己負責搞定?;蛘呤羌一镓撠熃鉀Q。今天,必須知道她到底是還是不是!”
大肚子掮客的臉完全紅了,像個西部電影里的流氓。
叫亞瑟的年輕獵裝男人看看丹尼斯先生,從大胡子助手手里接過了狙擊步槍的射擊位置。為了避嫌,掮客和管家立即動身下樓去了。
半個鐘頭后,丹尼斯先生通過線人手里的電話,確認王麗毫發無損地跑進了酒店大堂。
“看來,她是了!”
投機商激動地直跳腳。他先是猛地擁抱了一下跟在身邊的管家,然后就跑去樓頂上的平臺、找年輕男子和大胡子。
但是,又五分鐘,紅發商人的臉,便從激動過后的粉紅色,變成了難看的豬肝色。
大胡子不見了。而亞瑟則倒在平臺的角落里,垂著雪白的臉,捂著胳膊。身子底下,是一灘黑紅色的血。
幾個剔著平頭的美國大個兒,在他視線范圍內,正朝他和管家徐揮手。
丹尼斯先生的背都僵硬了。
他背后的查理-徐,則挽起一絲察覺不到的微笑。
從雇主堅決主張使用雇傭兵和狙擊手開始,他就越發覺得,這是美國人又在展現他們對野蠻力量的盲目崇拜,完全不懂得東方人的四兩撥千斤。
不過,管家曉得,必須感謝丹尼斯的拳頭戰略,他才得以在王麗的周圍,布好了密不透風的多重陷阱:他的獵物絕無逃生可能。
他的腳下,白色的酒店大樓內部,王麗心里也不肅靜。
雖然她完全不清楚樓頂天臺發生的這一切,但是看著褐色和奶油色的酒店裝飾,胖會計正捂著粗老笨重的小米電話,對著酒店咖啡廳門口,唉聲嘆氣。
原來,表妹訂的咖啡廳正在裝修,門口完全封了起來,還豎著配合整個色調的米色擋板。
穿著奶油色背心、白襯衣的酒店服務大叔看看王麗,把她當成了笑話:“小姐,你最好問清楚!這里上周五就開始裝修了。不可能接受預定!”
“那么,還有其他咖啡廳嗎?”
“您是萬豪酒店VIP嗎?”中年服務員在油兮兮的偏分后,露出了明顯的嘲笑。
王麗只好再給表妹打電話。結果,語音提示說,該電話號碼不存在,請查證后再撥。
她剛要給家里打電話,問問表妹的新電話,就看見這個難纏的女人,在自己的微信上發來一條語音留言:
“表姐,既然這么勉強,又何必來見面呢。弄得我好像差你一頓飯一樣!”
王麗氣得真想把頭也一起拽下來。
這個月來,可謂諸事不順。
除了表妹搗鼓,工作沒起色外,她還三不五時收到各種詐騙電話。除了最一般那種冒充執法者的,就是一個來詐自己還錢的家伙:
“小姐,你再不還錢,我們就不客氣了?!蹦腥擞庙樍锏菑V西口音的普通話,粗聲粗氣。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沒有黑材料,沒有做過怕公安警察抓的事情?!蓖觖惥筒罴饴暣蠼辛?。
“你再不還錢……”
叫表妹耍得一頭煙,王麗真火了,她對著電話一陣大吼:“我沒有欠你們錢!不需要你們客氣!”
原本,下班后,她要說給宿舍里的人聽,但是小銀子一直不怎么現身,聽說是客戶纏身;而姚明明回家了,也還沒有回來。
有一天,偽金毛還主動給她打過一次電話:“王麗?”
“你回來了???嘛事?”
王麗在廚房洗碗。大劉也弄得她扎心煩惱。她有些心不在焉。
“……”姚明明忽然不出聲了。
王麗又等兩分鐘,確實有些煩。她覺得,現在不是時候、跟姚明明暢談人生:“寶兒,你要是沒有急事,咱們回去說哈?”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聲音,然后就掛掉了。
王麗嘆了口氣,不過她并沒怎么往心里去。因為間不與的,姚明明鬧鬧小脾氣,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再加上王麗沒聽說她又逃學或者考砸了的事情,想著她一時也沒啥大危險,就把偽金毛莫名其妙的電話、丟在腦后了。
只是,小姑娘寒假回來后,就行蹤不定。
等終于逮到她了,姚明明一臉別煩她的表情,接著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王麗猜,她是趁著小銀子不在,開始潵歡。雖然有幾次聽見她半夜才回來,想彈起來去說她。但是想想,又覺得熊公子說的對,自己真是假裝一家人。畢竟姚明明是成年人了,該有自己的生活。
到過年前,偽金毛居然天亮了才回家來,然后馱著粉紅色大箱子一扭頭就走了,連聲招呼也沒有打。
不過,看樣是回家過年。王麗倒是覺得安心。
老實說,她也想回家,但是羅總非得來電話說:“今年事情多,越南那邊大劉可能要聯系公司,需要有人留守?!?
于是,王麗唯有成為留守大將。
傍晚,她回家時,忽然發現有人用紅油漆把她家門,還有兩邊的墻,連著旁邊的小神龕,全都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