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四口人搬完房子以后,小銀子和姚明明負責把新家整理好,王麗和好學生負責把舊屋打掃好,以便還給前房東。
“我其實挺……”
好學生在清出去最后一袋垃圾后,站在客廳里,四處看了看,似乎又變了主意:“我有點不想搬。”
說著,她就小聲嗚咽起來。
“別難過了,你很快就會適應新房子的。”王麗安慰她。
好學生擦擦眼睛:“我其實……有點害怕那個新房子,那天看完房子,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就覺得……”。
“啊?”王麗瞪大了眼睛。
雖然她也聽說,為了幫自己調查所羅門的指環,章雪晗搜遍了各種奇怪的資料。但是,她還是覺得,這個女孩是個理智勝于情感的類型。
一定要說,章雪晗簡直是紅樓夢里的寶姐姐。雖說寶姐姐是有賴頭和尚送來的金鎖的,但是誰看見她天天打卦、變妙玉的?
但是,細想,王麗又覺得不是這樣。哪怕以好學生的勤學苦練,她似乎在跟蹤所羅門王指環時,思路完全集中在各種神話傳說和咒語數術上。
而且她的詞也很專業,不像是短時間內突然積累出來的。
突然,王麗記起之前,好學生也曾經對這間舊公寓不是太滿意。她于是覺得,章雪晗本身就是個有些嬌貴的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王麗的想法,好學生趕緊擦擦臉:“我……我是個有點神經質的人。”然后,還勉強對她笑了笑。
“你就這樣想,那里是可以白吃的午餐。這樣想就會好點。”王麗盡力想讓好學生感到好點。
畢竟,房租,是這家里姑娘們最大的支出,現在不用給房租了,怎么想都是好事中的好事!
“天下真有這樣的東西嗎?”好學生有些直地問。
“嗯,就當這是天底下第一次遇到吧!”
說著,王麗架著好學生的兩只胳膊,把這個輕盈的小姑娘從舊屋子里拉出來。然后,在她的身后,鎖上了門。
新房子那邊,雖然姚明明被小銀子像狗一樣、驅使著,但是還是干活效率有限。
等王麗帶著章雪晗,拉著最后兩袋子黑垃圾袋的家當趕到,隔著門口的保險門,都能聽見小銀子的河東大吼。
“你還能干什么?當豬八戒嗎?!”
等王麗小心打開里面的木門,就看見一屋子的憤怒。姚明明站在廚房到客廳的門檻上,好像個縮著手腳的白色大蜘蛛。她雪白的臉上,眼角和鼻子頭都紅紅的。
顯然,她對小銀子叫她干活,感到很委屈:
“王麗都沒有說我呢!”
王麗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堵著大門口的小銀子打斷了。她頭上包著塊粉色的毛巾,套著粉紅色塑膠手套,舉著一柄洗廁所的白色刷子,指著比她高一頭半的偽金毛:
“你說這像話嗎?我一開始就說、你負責把鍋碗瓢盆都放進廚房,我負責把你們幾個、加我的東西,都搬進大櫥。你非得說你要負責安置衣服啥的。現在,我連廁所都弄好了!!你呢?”
“我可是弄四個人的東西啊!”姚明明流下了眼淚。“早知道,我就不搬了!”
“好呀!你自己搬回去!我告訴你,原來的房子里可是吊死過人的!”
王麗和章雪晗立即互相看了看。怪不得,之前有時覺得那客廳里陰嗖嗖的。可氣的是,當初,“二房東”小銀子居然什么都不說!
“嗚嗚嗚……”
看見姚明明淌出了眼淚,王麗趕緊把小銀子拉開。好學生也趕緊從她身后繞過去,把姚明明領進最大的那間臥室。
這間屋,本來是小銀子和姚明明要住的。
沒等王麗勸小銀子把馬桶刷放下,姚明明就從屋里沖了出來:“小銀子,我不和你住一間,你要么跟王麗住,要么跟……”
說著,她猛地把一樣東西、扔到了屋里的地上。“啪”的一聲響。
王麗過去一看,居然是一條紅繩上掛了一個小兔子的金墜子,這金墜子有一顆山核桃那么大。
“你怎么亂扔東西?”
“你住那間小屋!”
全家只有小銀子屬兔,姚明明以為金兔子是小銀子的東西,看起來又結實,就丟了出來。她并不敢動小銀子的衣服和其他的東西。
“你是公主啊?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家里有錢,就把金墜子都扔了啊?”小銀子也過來看看地上的東西。她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以為是姚明明的。
好學生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只好先把金墜子撿起來,卻提在指頭上,不知道該給誰好。
小銀子看看姚明明和王麗,也明白了。她猶豫了一下,把金墜子接過來,沒有吭聲。
等回頭她把晚飯做好,好學生已經幫著姚明明把兩間屋子,都收拾好了。
姚明明也小聲跟家里的暴君道過歉。
但是,小銀子氣呼呼地坐在搬過來的小沙發上,假裝看自己的電腦。顯然,還是沒有打算馬上原諒偽金毛。不過,臉色也沒有一開始那么青了。
為了安全起見,姚明明嘟著嘴、先搬去小屋,和好學生合用一間屋。王麗暫時和小銀子一起,住最大的那間屋。
回屋睡覺時,王麗發現上鋪的小銀子坐在床邊出神。那個沒有主的金墜子已經塞進了個透明的密封袋里,在她指間翻騰著。
上下床還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
王麗皺皺眉,躺到自己的枕頭上,然后吐了兩口氣。她覺得,上鋪的木頭渣子都掉了下來。
雖然,這間大屋子可以擺開兩張小床,可小銀子卻堅決要用她們的舊上下鋪床,為的是不用買新家具。
看看下面的王麗,小銀子有些尷尬的笑笑,攥著戰利品,把兩條垂下的腿擺回上鋪,躺下了。
熄燈以前,她忽然問王麗:“你有這里房東的電話嗎?”
“怎么了?”王麗問。
“……”小銀子還在掙扎,沒有說話。
好一會,她才在黑暗里對王麗說:“去問問房東,看看是誰掉了金墜子。”
“奧。”
王麗心里驚奇,因為她知道小銀子一直非常精明,一直很喜歡占小便宜。
“我去問問。”
“再說吧,明天還得上班。早睡!”
王麗以為自己睡著了,但是,她忽然有種奇怪的牙疼。后槽牙先是發熱,然后上面那些刷不干凈的東西,似乎在下滲透,扯著她的牙神經。
這種牙痛,讓她想起在熊孩子們家吃點心時的事情。
不過,起先微微的神經疼,很快就轉成了頭疼。
王麗半個頭都像針扎一樣,她覺得呼吸困難。但是,她又不想出太大動靜,把舍友都弄醒。于是她緊緊攥住吉魯博的塑料指環,跟自己說“忍忍,再忍忍……”
可是,頭痛,像是在身體里流動一樣,很快,她全身都像浸在冰水里一樣。模糊中,她聽見一個人大喊:
“他是個瘋子!”
接著就是幾個人大喊,最后一群人大喊:
“他是個瘋子!看哪,這瘋子以為自己是頭牛嘞!”
“砸他!啊,啊,啊!砸死他!”
……
王麗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看見那群穿著奇怪衣服的長發男女,臉上身上,這次都出現了斑斑血跡。不,是他們正在火里,叫火光把臉烤紅了,他們都在喊救命。
然后,一座座巨大的黑影,好像滾落的巨石那樣,從他們的臉上劃過。人們哭得越來越慘了。最后王麗都聽不下去了,她想對他們伸出手。
但是,那些人喊叫的更凄厲了,好像是很害怕她過去一樣。
漸漸地,這些喊聲變得越來越耳熟。
最后,王麗聽見了小銀子的聲音:“你倆怎么愣著?快去叫……叫救護車啊?!”
“啊!是打120,還是……”
“三條九!你腦子秀逗了!”
接著,王麗又聽見偽金毛姚明明的聲音,比傍晚跟小銀子打架時,更激動了:“她……老大醒了!”
王麗勉強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她看見眼前伸著一張白乎乎的小臉。再仔細看,看清了,是好學生。
章雪晗急得鼻子眉毛嘴都擠在了一起,還在搖晃自己:
“你怎么了?”
“我……沒……沒事了,就是做了個噩夢。”王麗掩飾說。
“大哥,你別嚇人!你喊的快把整個樓的人都喊醒了。”小銀子從客廳里跑進來。“剛才,門口那家燒香的,來砸我們的門。他們都不想想現在幾點?我罵他們來著!”
姚明明別在臥室門口,拽著那條也搬過來的埃及圖案破布簾子,一臉關切,卻不知道該干點什么好。
好學生遞給王麗一杯溫水:“真不用去醫院?”
“沒……沒事。打攪你們了,大家繼續睡吧。”王麗有些虛弱。
姚明明終于想到了該說的話,她湊都王麗枕頭跟前:“我……我今晚睡你上鋪吧?如果你不舒服,我可以照顧你,明天我可以逃課……”
話沒說完,就被小銀子吼叫:
“逃學?你這學期上了幾節課?不想畢業了是吧?乖乖去睡覺,明天乖乖去上課!”
王麗覺得心里很溫暖,她靠著枕頭,重新合上眼睛。
她聽見姚明明在布簾后面嘀咕著,要把她媽媽給她求的豬八戒護身符拿出來。最后,好學生用拖著柔軟強調的南京口音說:
“今天就不要鬧了。”
“不是……我媽的同事說,她讓她老公親自去臺南求的,很靈!”
“唉呀,王麗姐姐又不是做‘八大行業’的。”好學生似乎終于生氣了,很不像她地直接打斷了朋友。
關燈后,小銀子重新爬上了床。王麗聽見,姚明明也哐鏜往她的小床上一倒,然后還踢了兩下腳。
半小時后,外面,又有個人去廚房打開水龍,接了一杯水,然后就躡手躡腳地走到自己門口,把什么東西放在了地板上。
足足又過了好一會,那人才輕腳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