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麗接黑鍋也不是第一次。她很快鎮定下來，看著羅總和鄧總望著自己的眼睛，傻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其實，她只有這一招。

“王，你真見過？”羅總意識到有古怪，剛才還嬉笑的臉色開始正經了。

“她怎么可能見過呢？”鄧總在一邊吹吹手上的翡翠，皺皺眉頭。管家在一旁眼睛亮閃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王麗在心里嘆了口氣，承認他真是個禍水東引的高手。好在她也不是白混了這些年的，于是她迅速把包甩給了千億集團的石總：

“我……我在石總辦公室見過。”

沒等羅總來得及問，她怎么知道石總辦公室的浮雕上刻著的是所羅門王的指環，王麗趕緊朝徐管家伸伸手：

“在徐先生負責照顧的丹尼斯先生家”，她瞧瞧管家的瘦臉，醞釀好了口氣：“有一幅一樣的油畫。是丹尼斯先生說，畫著那個指環。”

說著，王麗還掏出她的零錢荷包，取出一只哈利波特小店買的指環，交給兩位領導：

“大概就是這個模樣。”

“就這么個東西啊？”羅總也笑起來，但是他的手卻縮了回去，并沒有把指環交還給王麗，或者遞給一邊的老鄧。

王麗于是又掏出一只來給鄧總看。

鄧總有點老花了，他舉得遠一點端詳了一下：“細佬嘢來架（廣東話，意思是小朋友的東西啊）。”

然后，他毫不客氣地把指環丟還給王麗。

羅總看見了，也訕訕地把指環，放到王麗跟前的茶幾邊。

管家還不死心，他從茶幾上，把兩只戒指都拿到手里，掂了掂，才遞給王麗：“王小姐平時總帶著這么多小孩子的東西，到處走啊？”

“家里地方太小了，只有一張床，衣服都是放在床底下的。”王麗沒有騙人。“只好把一些小東西，放在公司，或者隨身帶著了。哈哈哈！”

這話很有道理。

管家一時沒了辭，只好請大家吃廚房端上的點心。

一共上了六個好像小臉盆大的白色骨瓷盤子。里面擺著熱氣騰騰的蝦餃、燒麥這些廣式點心。

兩個穿鐵灰色制服的女仆，把每樣點心都挑上一點，放進三只用銀色圓形托盤托著的半大圓碟子，奉上獻客。

王麗吃了一塊叉燒粉腸，味道不錯。里面的肉都絲絲滑滑的，味道也很足。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這點心叫她有點牙疼，所以她就放下了烏木銀頭筷子。

鄧總也象征性地吃了兩口。

接著，羅總就表揚起香港的點心來，然后把他那一盤幾乎都吃光了。

看著王麗基本沒再動她的點心，管家忽然話鋒一轉：“王小姐，你既然住的這么緊張，不如搬到張公子新近購買的物業吧？”

王麗趕緊“呃”一聲，擺擺手。

但是，徐管家還不放棄。他操著平穩不急的溫和口氣，慢慢滲透：“張公子在啟德買了兩個新單位。大家既然認識，估計張公子也不介意你去租。”

看看羅總投過來的驚異眼神，王麗干脆沒客氣：

“徐先生，啟德那邊沒有交通，我來回不方便。”

“沒關系，我自己在香港也有一處房屋，沒有張公子的那么好，不過勝在交通便利，就在九龍灣的德寶花園。”管家繼續一臉殷勤。

于是，羅總插了進來：

“好啊，您太客氣了。王麗，你一個人住得太緊張，也不好，不如去看看。公司給你出租金！”

領導能大方地、讓公司給她租整一套房子？換做以前，她非樂瘋了不成。

現在聽說要去租管家的屋子，王麗只覺得胃里在上下翻騰。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自己太討厭管家的偽君子嘴臉了。

不過，領導話出千金重，她也不能當面駁回。

沒想到，這話回頭叫舍友們聽見，至少倆人都高興壞了。

“太好了！”小銀子第一個跳出來。

姚明明期待地看著王麗：“老大，你不會撇下我們吧？”

這是公司租房，王麗原本想跟他們說的。后來一想，公司既然叫自己住，也沒有不許自己帶著人去住，就沒有掃大家的興致。

“不過，你們干嘛這么想換屋子？”

“姐姐啊，咱們現在住的地方完全不見光，和個地窖似的。要是真有好點、見陽光的，當然要換換的啊。你沒聽說葵花向太陽嗎？”

姚明明一馬當先。

在看房子的那天，她也是跑得這樣快。

德寶花園是1984年的老物業了。在山邊的平臺上有幾棟，看起來都挺破。

但是，路過樓下房地產中介時，大家也看見廣告窗里：這邊一套小單位，就兩個小房間，勉強能擠四個人的，也得1萬五一個月。

看房的日子，管家徐和領導當然不會現身。只有一個瘦巴巴的男中介拿了鑰匙來幫助開門。

管家的房子在40樓，就是最頂上的那層。一進到這層狹小的樓道里，大家就聞見一股廟里燒香的味道。

“看呀，這里還有人燒香呢！”

好學生頭一次看見有人家在家門口、公共走廊位置，設了小香爐和神龕。

大家都低頭去看，只見里面有個紅面獠牙的，誰也不認識這是誰。

不過，因為這私人小龕正對著管家的房子，不免把屋子里也熏得好像小廟里一樣。除了這一樣，管家的房子就非常不錯了：

面積比王麗他們現在租的地方大多了，有兩個方正的臥室，至少一間房里能并排放兩張小床。另外一間，看起來，能放一張上下鋪。

客廳也挪了點位置，朝陽明亮。

“就這里吧！”小銀子開心地四處看，一臉憧憬的表情。

“就是有股子燒火的味道。”王麗不喜歡這小廟氣息。

“你太不知道好歹了。”歷史博士馬上翻身反駁她說：“我明天從淘寶上買個門簾，擋住門，不就好了？難道咱們四個、還得再在老鼠洞里繼續忍啊？”

說得，好像這也是她的福利一樣。

姚明明又偽金毛上了身：“就住這里吧？住這里吧？”

看著兩對亮晶晶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王麗唯有投降了：“好吧”

暗地里，她覺得管家不是什么好人，為什么要故意租房子給她們住呢？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以為小姑娘們一定會露出害怕的樣子。

但是在香港，早就是沒人怕鬼屋，只要價錢便宜就好。

“我說，他這么做是當然的了？難道平白空著房子浪費錢嗎？現在有公司來承租，租金穩定，也不會說搬就搬！你以為是你們沾光嗎？根本是姓徐的沾光才對啊。”

小銀子覺得王麗太不靈光了，差點用筷子、把小客廳里那張薄三合板飯桌兼學習桌，拍爛。

“你輕點，拍壞了，要買新的了。”王麗提醒她。

“看你小氣的，我……我來買張新桌！”小銀子非常興奮，大聲說。她知道自己已經說服王麗了。

然后，她興奮地看著好學生和姚明明：

“哎，你們倆。明天就去找個，那個叫什么來著，gogovan，我再去教會找一些紙箱子來，我們搬家。搬完后，還是我來收水電費。”

“你真小氣！住王麗的房子，她都沒說收房租，你居然還來收我們水電。”

“你們倆知道什么！現在是沒有收房租，但是以后呢？不能慣壞了你們倆！”

小銀子半份認真、半份開玩笑地教訓偽金毛。說完，她習慣性的用手推推王麗：

“孩子她爸，你也不說說她們倆，看把她倆慣得。你刷碗哈！”

說完，小銀子就一陣輕腳、跑出去。

王麗知道，她肯定是去樓梯間垃圾箱那邊、看看有沒有人扔她們搬家能用得上的物件了。

果然，不到五分鐘，小銀子沖進來：“快，我看見人家扔了個吸塵器，還有個小五斗櫥。”

她樂得顯然已經把那只路易威登包丟到腦后。

王麗本來還想提醒她，但是她這幾天實在疲乏，就趕緊去洗漱了。突然，她從廁所里的小梳妝鏡里，看見好學生章雪晗好像只小狗那樣，在自己身后轉來轉去的，好像聞見了什么東西。

王麗本能地聞聞袖口。并沒有遺留管家徐家里的小廟味道。

“怎么了？”她嘴里插著牙刷問。

章雪晗滿臉都是困惑。她本來就顏色淺的眼睛里，有種說不出的擔憂。又轉了一大圈，她才對王麗笑笑：

“王麗姐姐，我這幾天神經過敏那。你別理我。”

“奧……”王麗繼續去刷牙，卻覺得后槽牙一直粘乎乎的，怎么都刷不干凈。

這時，姚明明在屋里喊：“哎？你們誰……誰把我媽給我請的護身符給踩了一腳啊。都變成灰的了，這么惡心。”

沒等她喊完，就又發出了一聲“唉吆”，接著是小銀子的呼喝：

“給求誰什么不好。求豬八戒？！小心哪天肥死你！”

章雪晗捂著嘴偷偷笑了。王麗也啞然失笑。她趕緊把嘴里的浮沫吐掉，去里屋拉架了。一夜無話，也沒有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