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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父子

“我想離家出走”.

等老神官睡下以后,尼布從自己睡覺的土洞里爬出來,裹著一張破羊皮,蹲坐在沙地上,跟翻墻過來的阿卡德說。

“我們?nèi)ツ睦锬???

阿卡德把頭墊在手背上,爬在沙地上說。

“不知道,不是這里就好!”尼布咬著一根干草,眼淚在眼里晃悠。

似乎天上有濃云遮住了月亮,連土墻下和沙地中間或種植的狐尾花,都看不清了。

“或者,我們可以去投靠那位大人,他不是以前說過、他是住在雅迪亞神廟大街的白石頭房子嗎?”

頓頓說,他是一個黑皮膚的孩子,晚上只能看到一口白森森的牙。

“老頭不讓我離大人太近。”尼布說。

他心里蠻喜歡都德亞里斯的,因為那位大人是唯一一個、更喜歡自己而不是阿卡德的大人。

“我覺得神官大人或許有道理?!?

孩子群中的南娜,已經(jīng)開始有些發(fā)育了,她是孩子群中最大的一個,雖然還不到12歲。

“我媽媽說,很多大人喜歡漂亮的孩子,甚至……”

南娜還沒有說完,孩子群中就發(fā)出了一陣對她不滿的嗡嗡聲:

“大人怎么會是那樣的人?他--”

“可是,我看見他把尼布抱在膝蓋上呢?”南娜爭辯道。

“那怎么?我媽媽還把我抱在膝蓋上呢!”

勒布因是所有孩子中、最喜歡都德亞里斯的人,雖然他有些嫉妒尼布的得寵,但是誰叫他是神官的兒子,出身貴族呢?!況且在他眼里,那位大人做什么都是對的。

“村長上次……”

幾個年齡最大的是女孩子。她們開始嘰嘰喳喳起來,然后年齡比她們小一些的男孩子們,開始有些粗魯又似懂非懂的笑起來。

尼布的氣惱,跟著疲倦,讓他倚在阿卡德的肩膀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一看,已經(jīng)又回到自己的土洞里了。

床頭邊的箱子里,塞滿了各種外國來的皮書卷子,發(fā)出一股騷哄哄的皮子或者黏土磚的味道。

尼布知道老爺子神官一心要叫自己子承父業(yè)、當(dāng)個靠抄文書過日子的破爛神官。

正想著,見亞哈謝從外面下到土洞來,披著一件老神官的外衣,露著兩條又白又細(xì)的手臂,原本留到背的頭發(fā),又被剪得都快露出頭皮來了。

尼布知道,他用頭發(fā)去向山洞里的那位醫(yī)生還債去了。

那個可怕的、像一條咸魚干的醫(yī)生,是全村無論男女都十分敬畏的神醫(yī),可也是孩子們都怕的要死的人。

尼布聽見德卡魯穆的母親,就曾經(jīng)用那位醫(yī)生、嚇唬她不肯睡覺的小女兒。

“老爺子吃完早飯了么?討人厭的家伙--”

尼布聞到亞哈謝身上燒火的味道,知道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過早飯了。

亞哈謝點了點頭,然后坐在尼布身邊,幫他把補過的豹皮背心穿上。

“不用你!”尼布?xì)鈵赖卣f。

“我也討厭你!總有一天,我要離開你們!你—你從來都是老爺子叫你做什么、你都做,你根本就是頭沒有長嘴,也沒有長腦袋的……!”

尼布對父親的氣不打一處來,準(zhǔn)備全出在亞哈謝身上。

他沒有母親,最像母親的存在,就是父親唯一的奴隸。

雖然亞哈謝不是女人,但他也不是“大人”,或者說真正的男人。反正村里的大人和女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具體為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準(zhǔn)備去哪里呢?”亞哈謝還是很煩人的跟在身后。

“去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尼布說。

“神所住的地方么,你是說?”亞哈謝還沒有死心。

“那是什么地方?”尼布問。

“天上還是地下?”

“神的國,不是在天上,也不是在地下或在海中,而是是在每個信他的人心中和外面……?!眮喒x側(cè)過身,用他白白的手臂,把尼布攬在懷里。

“你別老是抱住我,好不好?我是個大人了!”

尼布很懊惱。

每次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亞哈謝都喜歡晃著他白色的胳膊,這樣抱住自己。

要知道,村子里只有像小板凳那么大的孩子,才會被父母摟著的。

作為報復(fù),尼布想要惡作劇一下亞哈謝的信仰。

“怪不得我們的神殿這么沒落!神都住在每個人的心里的話,那么我們的神殿還有誰來拜?”

他知道亞哈謝信的神,是他本民族以色列被稱為“耶和華”的神。

但是亞哈謝說,這個名字也并非神真正的名字,因為神的名字太高貴,人嘴不配誦讀,因此取了相近的音,稱為“耶和華”。

(在亞述巴比倫地區(qū),人民總把這位外來的神混淆為他們的智慧神“尼波”。偶然,尼布聽說:自己家小神殿敬奉的那位不知名的神,或許就是亞哈謝所崇信的上帝;因此,他才叫尼布,意思是尼波神所庇佑的。)

忽然,他想起了都德亞里斯的問題:

“亞哈謝,那位大人問我一個問題:伽吉美什和恩利爾得罪了天神們,為什么只有恩利爾被天神處死,而伽吉美什沒有呢?”

“我不知道?!?

亞哈謝仍舊把尼布的頭埋在自己的脖子下面。

“你真沒用,明明幫抄了那么多的書,卻還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子們說話有時真誠得殘忍。

“尼布,你起床還要起多久?!”

老神官在土洞的天井門上用木拐,使勁敲了兩下子。

那樹枝和破木條拼的門就落下一些浮土,在陽光下忽然忽然的,好像術(shù)士們?yōu)⑾碌慕鸱邸?

“亞哈謝,你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一會來接你的人就來了--”

說著,老神官踱著腳步走開了。

“你要去哪里?”

尼布這才意識到、為什么亞哈謝今天早上一直抱著自己。

“我到亞述城的伊瑪目神殿去幫助整理文件。”

亞哈謝堆出一臉勉強的微笑。

“太陽落山之前就回來么?”

尼布故意問,那是當(dāng)然的了,亞哈謝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超過一天。

“不能的,不過--”

“什么?那么晚上睡覺前呢?”

“我把這件衣服放在你的床上,你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摸一摸,當(dāng)我就在身邊好了?!?

亞哈謝指了指、那條他日常披著的都是洞的、亞麻布。

“那么,明天呢?”

亞哈謝沒有回答。

“那么,那么,朔月以前呢?”

尼布急的大喊。

看著亞哈謝這次沒有人捆綁、就上了別人家的驢車,尼布傷心的嚎啕大哭,他不明白為什么亞哈謝會離開他。

晚上吃飯的時候,村子里的女人過來給做了飯,但是尼布卻拒絕碰。

“你干嘛不吃?!不想吃也可以,去把廚房里的泥版書翻一翻,明天烘好了就給圖的穆大人家里送一下?!?

老神官在如豆大小的燈火下盯著尼布。

“……”

尼布沒有抬頭,還是噙著眼淚。

“你把眼淚流干了,亞哈謝就回了。”他父親打趣他說。

尼布心里真希望自己不是8歲,而是16歲。這樣,他就可以離開這里,把煩人的、但離開又想的慌的、亞哈謝找回。

忽然,他靈機(jī)一動,決定游說阿卡德,作為自己的恩利爾,跟自己一起去亞述城,把亞哈謝接回來。

“我聽見你問亞哈謝,為啥恩利爾死了,伽吉美什沒有死?”

他父親忽然問。

尼布還是不抬頭。他怕一抬頭、被老神官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

“你要是跟阿卡德一起去旅行,就知道伽吉美什為什么沒有死,而恩利爾死了?!?

老神官讀出了尼布的心事:

“你不要想著去叫亞哈謝回來,是他自己求神廟的熟人,才能去做六個月的抄寫的?!?

老神官拍打了一下尼布的頭。

“今年的年景不是很好,四處又打仗,很多貴人的府邸都不抄寫文書了,要吃飽飯不得不到遠(yuǎn)一點的地方去。”

那一年開始,亞述與米迪亞巴比倫聯(lián)盟的戰(zhàn)爭又開始了。

這就是后世所說的七年戰(zhàn)爭之初。

原本會給尼布村子帶回消息的商人,都不得不找新的路途,以避開這處、位于亞述東南部與巴比倫接壤的地區(qū)。

村子里能聽見外面的事情越來越少。

即使是這樣,他們還是聽說,不少亞述領(lǐng)主貴族投誠敵方、反抗亞述自己的總督和大臣。

商人們開始到處囤積糧食和油料,以便日后賣個大價錢。

百物騰貴!

所以,亞哈謝不得不進(jìn)城,去伊瑪目神廟打工。

他走后不到一個月,老神官每次出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最后,他不得不拜托山洞里的那位干癟醫(yī)生照顧尼布。

每次,醫(yī)生總要問尼布一些、平日老神官會檢查的地理和歷史問題,而且會擅自再加些數(shù)學(xué)。

好在每次都德亞里斯過來的時候,山洞醫(yī)生都會識趣的不出來。

所以,尼布干脆一早出門、等都德亞里斯騎馬經(jīng)過。

這位不是很耐心的大人,每次看著自己的時候,都會跳下來馬來,在他前面非常緩慢的走到小神廟。

所以,老爺子不在家的日子里,尼布終于有機(jī)會,可以跟其他孩子一起、向都德亞里斯學(xué)習(xí)列隊和格斗的技術(shù)。

只可惜,尼布始終是一個平衡感太差,每次依靠阿卡德?lián)尵鹊奶撊跏勘?

即便這樣,每一次排兵布陣的時候,他都不記得要去投靠力量最強的一方。

要不斷被都德亞里斯趕到男孩最多、年齡最大的那一組。

“你要我說幾次才會明白?打仗,要分析你和敵人的實力,知道你和對方的所長和所短是什么!你以為在平原上作戰(zhàn),一個光著腳的人,可以戰(zhàn)勝拉著馬的戰(zhàn)車嗎?那么,進(jìn)入險地作戰(zhàn)呢?”

有一天,尼布終于把都德亞里斯惹惱了。他一腳把尼布踹到地上,翻開他正翻曬的一張地圖,給他看:

“在卡迭石,赫提人跟埃及的拉美西斯二世作戰(zhàn),為什么埃及最后能反敗為勝,奪回一場穩(wěn)輸?shù)恼棠???

“法老的人數(shù)更多!”阿卡德像個將軍一樣,兩眼閃閃發(fā)光。

“法老有更多的馬!”頓頓也沿著他的“統(tǒng)帥”的思路說。

都德亞里斯看看他們:

“埃及有四個軍團(tuán)一共兩萬人步兵、一萬雇傭軍、兩千輛戰(zhàn)車,赫梯有三千輛雙馬大戰(zhàn)車,兩萬多人的步兵。雙方力量基本相當(dāng)?!?

“我聽說法老有戰(zhàn)獅!”

村長的兒子,總算是一個聽過這個故事的孩子。他發(fā)話了,但是仍舊沒有說到點子上。

“我聽說法老有一位非常美麗的皇后,她……”

一個很小的女孩子也插嘴進(jìn)來,這是阿卡德的妹妹伊,她抱著一個用布條子纏成的娃娃。

伊還沒有說完,引起了男孩子們一片的噓聲,把她的話堵得死死的。

都德亞里斯偏頭看著尼布。

“可是,山洞醫(yī)生說法老并沒有真的戰(zhàn)勝赫提人,他們后來不得不議和了。”

尼布老實的說。

他記得,洞穴里那位醫(yī)生、有一次幫助亞哈謝整理、王室內(nèi)圖書館卷軸的時候,用那可怕的手,指著一匹畫得異常鮮艷的馬,對自己講的這個故事。

說到這里,他那教布陣打仗的老師,照他的后腦勺就拍一把。

其他孩子們馬上發(fā)出了不屑的哄笑。

雖然,尼布不知道這位大人到底是誰,但是他顯然不是村子里的粗人。

于是,尼布開始盤算著打聽一些、他一直想知道卻沒有人可以問的禁忌。

比如,自家的地圖和泥版書里都沒有記載至高神的故事。

尼布懷疑,當(dāng)初蓋了這座神殿的先王、薩爾瑪那薩爾三世,根本是編了一個神出來,就好像醫(yī)生講過的埃及的納合阿吞法老一樣,造一個單一神“阿吞”來代替埃及眾神。

要知道,納合阿吞法老搗鼓一陣子宗教改革后,他的后繼人圖特卡門法老、19歲就后繼無人的死了,王朝被臣下篡奪。

而據(jù)說,先王薩爾瑪那薩爾三世的正統(tǒng)孫子們,也在一場又一場的政變中被篡位者殺死了,以至于后來的亞述王們?yōu)榱擞懞门f神官們,都非常技術(shù)性的、把這位不知道名字的至高神,跟亞述舊神中的一位、智慧神尼波混為一談。

醫(yī)生,尼布不敢問。

村里的男女都是粗人,不可能回答這些問題。

那么可以問的人,當(dāng)然只能是都德亞里斯了。

可最近,隨著打仗的消息越來越多,這位大人都基本沒怎么來過村里。

又幾天,山洞醫(yī)生收到城里伊瑪目神廟的一封信、也進(jìn)城了。

他走的那天,村子里也傳來要攻打反叛大城亞爾比的消息。

鄰村和本村的年輕人,都被集合到了村長的院子里,準(zhǔn)備前往亞述城的衛(wèi)城,在那里整裝出發(fā)。

(當(dāng)時亞述軍已經(jīng)有了戰(zhàn)車兵、騎兵、重裝步兵、輕裝步兵、弓箭手和工兵等的分工。有些錢的村民給兒子配了馬匹、騾子甚至毛驢。沒有錢的是所謂的自由民,他們沒有地,不過是寄居的,兒子最多也只能當(dāng)個步兵,運氣好的可以當(dāng)上弓箭手,運氣差的就得當(dāng)工兵,負(fù)責(zé)轉(zhuǎn)移投石車等攻城用的大家伙。)

年輕人們的興奮跟他們父輩的哀愁混在一起,顯得格外奇特。

年輕的男孩子,無論貧富,都把打仗看成是擺脫他們平淡生活、一飛沖天的大好捷徑。

可是他們的父母和祖父母,卻知道:事情不像他們想的那么閃亮,尤其是這次討伐的對象,是受到強大的米迪亞王國(現(xiàn)代伊朗)、和一眾聯(lián)盟支持的大城亞爾比城。

這種不安,在中等貴族和有錢的生意人身上就更明顯了。

他們不少人消息靈通,聽說朝廷根本就沒有打算把精銳撥出來,因為怕掛名的攝政王加王弟會乘機(jī)自立。

更有消息說,之前去討伐亞爾比城的王軍都失敗了。王為了假手殺死自己的兄弟,才叫王弟重新掌握兵權(quán)去負(fù)責(zé)平叛那地的。

所以,即使是在軍隊馬上就要開拔前,不少父親還不斷向重臣和王的大太監(jiān)阿比讓、送錢送土地,就是希望藉此,把兒子從無異于飛蛾撲火的討伐戰(zhàn)中救出來。

村長為了搭救自己的兒子、也在最后關(guān)頭,親自拉著一車車貴重的禮物,一趟一趟的往王都尼尼微城去。

村里的孩子都非常好奇。他們當(dāng)然不知道這其中的故事,只是恨自己年紀(jì)太小,這樣好的獲取榮耀的機(jī)會沒有輪上自己。

尼布雖然也希望飛鴻騰達(dá),但卻是連聽見鄰居宰牲口都要繞道走開。他很害怕聽動物臨死前的哀鳴,也很害怕看人快死前的樣子。

這種行為,叫好些日子沒到村子里來的都德亞里斯看在眼里,覺得簡直不可接受。

“你,過來!”

他騎著馬,略過村子里眾多的崇拜者,直接攆上了尼布:

“你干嘛捂著耳朵?那邊現(xiàn)在是在殺牲口而已?!?

看見都德亞里斯陰沉著臉,孩子們都識趣的散開了,除了尼布的朋友阿卡德還在猶豫。

“我很害怕……”尼布想解釋。

“那些詩歌和抄寫把你弄成了個什么人!你難道不是我亞述的貴族嗎?我亞述的女人都沒有你這樣!”

都德亞里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憤怒。

他不知道是王兄那不顧國家、只會把大戰(zhàn)當(dāng)成是權(quán)斗工具的態(tài)度讓自己焦躁,還是這個孩子的未來讓他更加煩惱。這個小胖娃總叫他想起夭折的獨生子。

“你,……”

他氣得一時沒有想起尼布朋友阿卡德的名字:“你怎么不害怕呢?”

“我……我是亞述男人,將來要成為一個戰(zhàn)士?!?

阿卡德想了想回答說。

這個幾乎完美的答案,讓都德亞里斯對尼布更加怒不可遏。

他回頭看看后面剛剛跟上來的的參軍和副將:

“你們先回去吧,我今天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雖然他以為自己壓住了怒火,說話聽上去是平調(diào)子,但是他的隨從們,卻難得看見他動了這么大的怒,馬上安靜的退開了。

一個人小聲的跟另外一個人說:

“這就是他們說的、都德亞里斯大人私藏起來的孩子?”

另外一個人回答:

“小聲點,要是傳到宮里去,這個小家伙恐怕就不保了,你知道的?!?

阿卡德也被其中一個副將用馬隔開,轟到了路的另外一邊。

村長老婆和小女兒、跟著其他幾個來看熱鬧的,也被副將們轟走了。

看看人都退遠(yuǎn)了,都德亞里斯才從馬背上跳下來。

他提著尼布的后領(lǐng)子,把他拎到還在殺牲口的鄰居門口。足足等到牲口完全宰殺完了,才拖著尼布回到小神殿去。

進(jìn)到小神殿里,都德亞里斯把滿臉煞白、站都站不穩(wěn)的尼布拽到自己跟前:

“下次,你一定要勇敢點,知道嗎?”

尼布低著頭,垂著眼睫毛,點了點,完全不敢看都德亞里斯。

這情景倒讓都德亞里斯愣住了。他最后一次跟兒子說話,也是這樣一個場景。

等他回來,那個孩子就生了重病,躺在床上等死了。

看看尼布自己蹣跚著跑去找吃的,都德亞里斯覺得得有個什么辦法,讓這個小孩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堅強起來。

于是他有了個主意。

“行了,再有一會就天黑了,今天人人家里都要忙自家的事情,你跟我一起出去吃。”

說著,他踢踢尼布的屁股,把他領(lǐng)到門外,放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等他們到了衛(wèi)城外的小飯館,天基本已經(jīng)黑透了。

這家城邊上的小飯館是商人、士兵和雜七雜八人的集散地,門口掛著一幅、非常拙劣的招牌板子,上面不知道畫的是美女,臭妞,俊男還是怪物。

于是,不少人戲謔這家餐館叫“伽吉美什和恩利爾”。(伽吉美什:美男,恩利爾:丑男)

飯館開著門,露出明亮的燈光,人聲攢動。

飯館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各式各樣的人了,門口有一個女人,涂著非常拙劣的眼線,好像埃及女人一樣。

她近乎騷擾似的、向路過的每一個人賣弄風(fēng)情。

但是很無奈的是,她的青春早已過去了,沒有什么人給她一塊銀子,或者一塊餅。

她非常徒勞的招攬著來客。

看見帶著尼布進(jìn)來的都德亞里斯,女人愣了一下,竟沒有上來搭訕。她的眼睛,像著魔一樣地瞪著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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