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朝落榜被嘲(下)
- 帝國之天命
- 凌霄志
- 3593字
- 2019-04-24 19:39:20
夏宇生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騰達客棧,這是一家小客棧,每年科考的之時也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時候,老板姓王,人倒是不壞,不過就是有點勢力。看到夏宇生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知道夏宇生又一次落榜了。說實話,若非是夏宇生第一次科考時便住在他店里,恐怕早就把夏宇生掃地出門了。不過,雖然他沒有說什么,店里的小二卻是早就看夏宇生不順眼了。要知道,有的考生一旦考上了出手闊綽,便是賞銀有時候也能抵上一個月的酬勞,而像夏宇生這種每回科考只住下等房,每頓飯就吃兩個饅頭的學子,便是考上了也不會有什么賞銀,沒什么油水可撈,嘴上自然惡毒了起來,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呦,這不是夏大才子嗎?這是怎么了,跟丟了魂似的,莫不是再一次落榜了?”店小二看夏宇生穿過大堂,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便忍不住嘲諷了幾句。
“小李子,這你就不懂了,咱們這夏大才子啊可志不在此。唉,不過可惜啊,有些人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旁邊的一個小二忍不住回應,說完兩個人便是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
夏宇生沒有理會,恍若沒聽到一般。到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便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對于他來說,今年的科考已經結束了,便再也沒有住下去的必要,是時候回家了。
不過想到回家,夏宇生倒是暗自懊喪,他實在不知道回去該如何和自己的雙親啟齒自己再一次落榜。而且,便是此次科考,也是父親東拼西借,求爺爺告奶奶方才湊夠了盤纏。如今自己這般光景回去,不知道明年是否還有機會參加科考。
“莫非自己這一世所學便真無用武之地?”夏宇生攥緊了拳頭。
說是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要收拾的。不過是一件換洗的打滿了補丁的長衫,兩件內衣罷了。其實,今年這件他穿出去的長衫,便已經是他最好的衣服的了。若是一旦高中,被王上召見,穿一身打滿補丁的長衫去見駕豈非是對王室不敬?這件雖然已經洗的發白了,倒是整潔。不過現在一切都沒什么用了。
把幾件衣服胡亂的塞進包袱,然后把書和筆墨紙硯統統都放到背簍里,夏宇生推開了門,也不在乎店里其他人的眼光,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遠遠地似乎傳來了店里哄堂大笑的聲音。
街上的陽光很刺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對于很多學子來說,今天是飛黃騰達的日子,過了今日,他們便可入朝為官,成為皇家之人,光耀門楣。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截然相反,似乎他們的失敗只是為了襯托別人的成功。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場科考中,絕大多數注定只能成為陪襯。
路過一家饅頭鋪的時候,夏宇生買了一些饅頭,從帝都到家,要走兩天的山路,若是不準備一點干糧,估計還沒到家就餓死了。幸好夏宇生并非那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生,農忙時節便會隨雙親下地農桑。
出了帝都的城門,少了一些喧囂,抬眼望去,滿眼蒼翠,便是護城河中的水,在微微偏西的太陽之下也波光粼粼。夏宇生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讓他愛、讓他恨、讓他魂牽夢繞的帝都,似是想把帝都鐫刻在自己的心里,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踏上了回家的路。
日落西山的時候,夏宇生也趕到了香山上的那所破廟。這條路夏宇生畢竟走了幾年,非常熟悉,什么時候到哪個地方歇腳自是了然于胸。那所廟早已經看不清名字,殘破不堪,大殿之上到處都是蜘蛛網,除了像他這種趕考的貧困學子,便是獵戶等其他無財之人歇腳之地。不過倒是經常有獵戶會在廟里休息,經常會看到新鮮的灰燼。
看了一眼大殿之上供奉的神像,雖是已經殘破不堪,神像之上落滿了灰塵,但依稀可以看出供奉的是觀音大士神像。夏宇生一向是不信這些東西的,若是世間真有觀音大士,為什么像他這種學子屢試不第?
夏宇生將背簍放下,略微歸攏了一下墻角的稻草,便席地而坐。從背簍里拿出盛滿水的竹筒,一口氣喝了大半,然后拿出中午買的饅頭,如今已是微微發硬,勉強吃了一個,便讓人再無食欲。將幾本書拿出來放在頭底,勉強如枕頭一樣,便和衣而睡。
夢里,夏宇生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居榜首,王上乾坤殿問話,他對答如流。榮歸故里之時,十里八鄉的父老鄉親都來迎接,便是縣令都親自拜見……
到了第三日中午,遠遠的已經看到了夏家莊,“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雖然離家不過一月有余,但仿佛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夏宇生放慢了回家的腳步。
雖然天氣已經很熱了,不過因為夏家莊位于山區,倒沒有讓人覺得熱的受不了。相反,到處都是綠蔭,而且從山上流下的泉水更為涼爽甘甜。
“小宇,回來了啊?這回科考怎么樣啊?”
夏宇生正在想怎么和雙親說呢,就聽到有人問,抬頭一看,發現是二叔父和二叔母拿著鐮刀,估計正要去地里割麥子。
“這還用問吶,你看他那副倒霉的樣子,估計就是沒考上。要是考上了,還不笑得跟朵花似的?唉,小宇,也不是我說你,考不上就別考了,我看你啊就是沒那命。對了,和你父親說聲,讓他趕緊還錢,你堂弟還等著娶親呢……”
還沒等夏宇生回答,他二叔母便機關槍一樣的在旁邊說開了。
“閉嘴!”二叔父看見夏宇生的臉色越來越差,扭頭呵斥了一聲,“小宇,你叔母就是那樣,你別往心里去。快點回家吧,估計大哥大嫂他們都在等你呢。”
然后也不管夏宇生如何回答,自顧自地走了。遠遠地傳來夫妻兩個爭吵的聲音。
到了村里,由于是農忙時節,在家的倒不是很多。不過畢竟是個小山村,哪怕就是哪家丟了芝麻谷子,轉眼間就鬧得全村皆知。很快,夏宇生再次落榜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
夏宇生走在路上,耳邊不斷回響著叔母的話。狗蛋的父親正在教訓狗蛋,看見夏宇生便提高了聲音,“我和你說,你可千萬不能學那個沒出息的夏宇生,要是考不上就趕緊給老子滾回來,我可沒那閑錢……”
狗蛋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前段時間你還說宇生哥最有出息,這回準保高中的。”
“嘟囔什么呢,還敢和老子頂嘴,反了你了?”
二虎的母親正在往外倒水,看見夏宇生從門前走,便一盆水潑過去,差點潑了夏宇生一身,鞋子都潑濕了,“夏宇生,你不知道往那邊走一下啊?考了五回都沒考中,真是晦氣,離我們家遠點,千萬別傳染給我們家虎子……”
“依我說啊,估計張家灣的老先生糊涂了,要是夏宇生真有他說的那么好,能考五回都考不中?”
“可不是嘛,要我說啊,夏志俊也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窮的都快要去討飯了,還讓夏宇生去讀書,這不擺明了浪費錢嘛。”
“就是,要我說啊,還不如去做鋪子呢,你看我們家強子就在他二伯的中藥鋪里做工,一個月有一兩多銀子拿呢,他二伯說強子再過段時間都可以獨立問診了呢。”
“就是,我們家濤子在給張員外家做木匠,一季下來就有四五兩銀子呢,這不,昨天還給我買了一身衣服呢。”
“嘖嘖嘖,真好看。”
村里一些沒去下地的婦女一聽說夏宇生落榜了,全然不顧夏宇生的感受,紛紛小聲議論起來,甚至還對路過的夏宇生指指點點。這倒也不怪她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對于世代務農的她們來講,村里有個讀書人簡直是不能接受的,貌似只有夏宇生和她們的孩子一樣務農才好。
夏宇生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母親才做完午飯,一看夏宇生回到家便問,“宇兒,這回考上了嗎?”
夏宇生小聲地回了個“沒”,連頭都沒敢抬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夏宇生的母親看到夏宇生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知道自己的兒子這回又沒考上,不禁悲從中來。
很快夏宇生的父親從地里回來了。這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和中國歷代農民一樣,一雙手上布滿了老繭,皮膚已經被太陽曬的黝黑,回到家先從井里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看到夏宇生的母親坐在擺好了的飯桌前愣愣不語,便問道,“娃他娘,你發什么愣呢?”
夏宇生的母親抬頭看了一看,喏喏地說道,“宇生又落榜了。”便低下頭去,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了下來。
宇生父親手中的葫蘆舀子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他彎腰去撿,恍若一瞬間又老了許多。
“你說宇兒這孩子是怎么回事呢,先生可說他的文章好的很,是他見過的最好的文章呢。便是先生自己也寫不出來,可是怎么就是考不上呢?”
宇生的母親摸了一把眼淚,“莫不是咱們家宇兒真的不是吃讀書這碗飯的人,我可聽說要不是文曲星下凡可吃不成這碗飯。你看實在不成讓他到我哥的鋪子里去,那邊剛好還缺個小工呢。他這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村里和他一般大的都有孩子了……”
“住嘴,婦道人家,只要他愿意讀書,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你難道想讓他像我們一樣,一輩子就面朝黃土背朝天嗎?”
聽到宇生的母親說讓宇生不再讀書,宇生的父親頓時就上火了。
“唉,別說了,你去叫他來吃飯吧,平時怎么樣還怎么樣,晚上我再出去轉轉,看還能不能借點銀子,讓宇生繼續去張家灣學堂……”
宇生跟著自己的母親從房間里出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悲傷的味道。宇生的父親狠狠地喝了一口自己釀的酒,不知道是辣還是哭,反正眼里不太好受。
“宇兒,沒事,不就是沒考上嘛,下回接著考,總有一天可以考上,我相信我們家宇生是一個有出息的人,絕不能像為父一樣,一輩子就在這個山村里,再也出不去!吃飯吧。”
“就是,宇生,快吃飯吧”,宇生的母親趕緊遞了雙筷子。
宇生的嗓子放佛被什么卡住了,趕緊拿起饅頭開始吃飯。或許全世界都會質疑你,但這絕對不包括你的父母;或許全世界都會與你為敵,但家絕對是最后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