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擦去臉上的雪，從地上撈起一團，捏緊，朝她跑去。

快要觸到，手剛舉起時，她脖子一伸，表情一兇，語氣一橫，模樣越發可愛:“你敢扔我。”

她不知道，這時的她，像只企圖裝狠的小奶貓，帶著凌厲，又散著溫柔，他怎么會怕呢？

可手上的動作，分明停了。

他第一次，這么怕她生氣，她說的話，就像皇帝親下的昭示，不得不聽，不會不聽，不敢不聽。

他動作一滯，及時控制住了身體，微微低頭，就能看清她的全部。

聲音帶著硬氣，企圖橫一次:“我敢。”

“你砸。”

這是她讓他砸的，可不算什么聽不聽話了，手剛舉起，就聽見她用極快的語速說:“你要是砸我，我就哭，我可以哭上三個小時都不帶喘氣的，別說安慰，你說話我都不帶理你一下。”

江也把雪球扔了，一臉認真，看著她:“我不砸，別哭也別不理我。”

她壞壞一笑，退后，朝他扔下一個雪球，又中頭部。

比了耶，笑著喊:“你要是讓我砸開心了，我就不哭，就理你。”

說完，扔去一個雪球，前方人果然沒躲，聽話的站直，雪球打在他厚厚得棉服上。

她不信江也不動，因為他不會這么聽話。

可事實證明，她錯了。

一連扔去七個球，三個打中，四個偏了。

七個球，他一個都沒躲，就站在那兒，看著她，可憐兮兮問:“竊竊，你高興了嗎？”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太壞了，人家站著不動，乖巧聽話，她還砸別人，七個球。

她點點頭:“高興了。”

誰知江也一彎腰，撿起方才扔下的大雪球，瞇著眼朝她走來，一臉狐貍樣，狡猾到不行。

他顛了顛手中的雪球，勾唇一笑:“現在，也該我高興一下了。”

她下意識就跑，誰知還未來得及轉頭，腳下一滑，直接栽他懷里，因為慣性，雙雙倒地。

她摸了摸腰，不痛，摸了摸臀部，也不痛，摸了摸大腿根，還是不痛。

往下一看，自己趴在江也懷里，十分安全。

而江也如何，她不知道。

只看到他站起身時，在揉臀部揉腿，咧嘴皺眉。

她走在前方，刻意擺了擺臀部，拍了拍大腿，回眸一笑:“哎呀，我確實挺高興的。”

江也一邊揉腰一邊跟上她，嘴角上揚，無奈搖頭。

走至一家房屋門前，旁邊的空地有白菜，她想起了家里養的那一籠小白兔。

許奶奶喜歡這樣動物，許爺爺特意買了各種顏色的小兔子。

養了很多，十幾只。

她想摘白菜，江也拉了拉她:“這是別人家的。”

她擺擺手:“沒事，我以前經常摘，人家認識我，不會說的。”

可她忘了，那是十年前。

就在她說，我拔不動，江也過來幫幫我，江也也卷起袖子準備上前幫忙時，那家人出來了。

一個中年女人，雙手叉腰在喊:“做什么呢？扯我家白菜。”

許竊手一松，剛想抬頭說聲你好，我是許竊。

江也這個挨千刀的，拉著她的手腕就跑，過程中，似乎還拎著一團全身雪的菜。

真的是危急關頭，還不忘她說要摘菜。

跑到池塘邊，離她家有段路，兩人一人提一片葉子，拎著小白菜。

許竊邊喘氣，邊捂鼻子，憨憨一笑:“有……有點尷尬哈。”

江也認真點頭:“是有點。”隨后又問，“你不說認識，經常去，沒事，不怕嗎？”

許竊覺得臉掛不住了。

拎著白菜的手，顫了顫，又昂起小臉，試圖解釋:“沒準人家心情不好，剛好我們招上她了。”

“大過年的有什么心情不好？玩累了嗎？”

許竊無言以對。

嘆了口氣，低頭搓了搓白菜上的雪，無奈一笑:“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江也抬眸掃了她一眼，質疑的問:“魅力？”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小紅棉襖，再看了看小虎頭棉鞋，魅力，鄉村非主流嗎？這個她有啊，很潮流。

顯然，江也也想到了這點，沒控制住笑出了聲。

一回家，就聽到那家被扒菜的嬸子在跟她媽抱怨。

“剛才有兩個小孩在我家門口拔菜，我喊都沒用。”

她媽問:“大過年還偷菜啊，真不懂事。”

“面生，長得到挺好，特別是那個男娃子，生得跟明星似的。”

蘇荷剛要說句話，一回頭，許竊弱弱舉爪，乖乖巧巧喊了句媽。

而后是小白菜，兩位主人同時拋棄它，直接落在地上，入了院落里，所有人的眼。

那位嬸子顯然沒明白，指著白菜喊:“就是這么一顆白菜，你們從哪兒找回來的？”

再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江也那張處變不驚的臉。

生得這么好，她怎么可能忘記。

再一看許竊，又熟悉又陌生，指著她錘腦袋，好半天才說:“你是竊竊吧？哎喲我這腦子，當時怎么沒認出來。”

“這孩子，這孩子是……”

蘇荷笑了笑:“老許好朋友的孩子，蘇州人，來這兒住幾天。”

這位大嬸子直點頭，又是笑又是感嘆:“這孩子，生得真不錯。”

許竊差點笑死。

那個年少時抱著她到處吆喝，說起話來天南地北的春花嬸，此時正拉著江也問東問西。

“哎喲小伙子，蘇州大不大，好不好啊？”

“挺大。”

“有沒有女朋友，結婚生子沒啊？”

江也瞥了眼許竊，對面人朝他雙手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姿勢，他吞了吞口水，有些招架不住:“還沒。”

他才十五歲，為何要經歷不該觸及的問題？

看了眼前方，笑得花枝亂顫，渾身抖個不停地許竊，他壓下了不耐煩，唇角勾起，回應一個又一個，詭異異常的問題。

待送走春花嬸，他才得了空去找許竊。

小小的姑娘窩在過道旁的整排兔籠前，笑瞇瞇拿筷子敲打:“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五六七八九十號，有沒有想老大我？”

“吃菜嗎？新鮮的，江也拔的。”

她將白菜撕成一小片，放進每個兔籠里，分布均勻，不多不少。

雙手背在后面，頭微微昂起，調笑著說:“你們乖乖吃，有時間我就讓江也去給你們拔，他生得好人也好，有他拔菜你們賺了。”

躲在門后面的他，只想問一句。

那我喜歡你，你有沒有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