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圣誕節(jié)這種枯燥無味，還算不上中國人該過的節(jié)日，如果沒有許竊，江也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它的到來。

如果不是因為學(xué)校剛好放周末假，如果不是因為許竊鬧著要去玩，如果不是因為他好巧不巧心軟了，妥協(xié)了，同意了，跟著出去了。

圣誕節(jié)，有糖果，吃蘋果。

許竊覺得它過得很有價值，笑瞇瞇帶著江也出了門。

她在前方感嘆:“圣誕無限好。”

江也在后面拆臺:“可惜現(xiàn)在是早晨，沒有近黃昏。”

她氣呼呼回頭:“跟我出去你很不爽嗎？”

江也搖頭:“沒。”

“所以明年的清明節(jié)，以及三月三，你也會陪我過吧？”

許竊聽過牙癢癢，清明節(jié)放假三天，掃墓祭祖，三月三是鬼節(jié)，萬鬼回魂的日子，鬧著玩呢跟你過，不該躲家里不出門嗎？

她朝前幾步，然后回頭，比了根手指，搖頭:“不跟你過。”

江也依舊重復(fù)那句昨天在學(xué)校，說了一天的話:“圣誕是洋節(jié)，沒中秋重要。”

他還好死不死重復(fù)了句:“吃月餅可以長身體，賀卡吃不飽喝不了。”

許竊明白了，這孩子壓根沒過過圣誕節(jié)，確實，拉他出來是一個大錯特錯的做法。

她想吃冰激凌，拍了江也一掌意示他去買。

江也毫無怨言，屁顛屁顛去了。

回來時，只看到一個矮個子，蹲在無數(shù)個高挑路人中間，嘀嘀咕咕說個不停。他莫名覺得好笑，走過去踢她腳尖:“你已經(jīng)夠矮了，非得蹲著讓我找不到你嗎？”

“我就是矮怎么了？”許竊蹭地從地上跳起，滿臉火氣，朝前走，搞得江也有些莫名其妙，握著手里的兩根冰激凌發(fā)愣。

誰知前方人又退了回來，搶過冰激凌大步流星，還不忘招呼他，一副大哥的模樣:“小弟跟上。”

他無奈搖頭，卻也還是聽話跟上了。

許竊一路走到街中央的廣場上，許許多多人，要么玩滑板，要么放氣球，小孩，大人，男男女女，數(shù)不勝數(shù)。

廣場中心停了許多鳥雀，有人正拿面包在喂。

她找了個木椅坐好，便啃冰激凌便感嘆:“真羨慕這些小鳥，餓了有人喂，閑暇時還能到處飛，無拘無束，沒有牽絆。”

江也瞥了她一眼，突然把手里的另外一個冰激凌遞給她。

她有些莫名其妙，舉了舉自己手里的:“我有。”

“都是給你買的。”

對于冬天吃冰激凌，許竊想了很久，前段時間生病，這個愿望一直沒法實現(xiàn)，可這也不能代表，她可以在冬季十度以下的天，一口氣吃完兩個巨無霸冰激凌。

“我吃不下。”

“那你幫我拿著。”

她說了聲好，便接過冰激凌，誰知江也進了對面的店鋪，回來時手里多了一袋面包。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蹲在地上，手指有意無意滑過鳥雀的羽毛，挖出一點點面包屑，送到它的嘴邊。

鳥雀先是昂頭盯了他一陣，漸漸放下戒備，伸出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手上一啄一啄。

這時的江也，一動不動，目光緊隨鳥雀，眼中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一般，黑發(fā)在日光下，盡顯柔和。

許竊呆愣了半天，腦子里只有自己原先說的話。

變成一只鳥雀，餓了有人喂。

如果喂食的那個人，是江也，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想變回人身。

被喜歡的人溫柔相待，那比什么都要美好。

這種不該存在的想法讓她面頰微紅，有點傻氣，清了清喉嚨，掩飾尷尬:“江也，你喂好沒有？”

少年回頭時，眼里依舊帶著光，溫柔得恰到好處，像一個火，直接燃進她的心坎。

電光火石，兩兩相望間，她不爭氣的別過了臉，佯裝不經(jīng)意，在冰激凌上咬下了一口。

江也把沒喂好的面包撒在空地上，不多時，就出現(xiàn)了一群鳥雀，他退后幾步，拍拍手:“好了。”

她點頭，遞過那支屬于他的冰激凌。

誰知剛朝前幾步，就聽見江也略顯疑惑的聲音，回頭時，他在原地站著沒動，盯著冰激凌不轉(zhuǎn)頭:“許竊，你是咬了它一口嗎？”

許竊有些不明所以。

看了眼他的冰激凌，再看了眼自己的，方才發(fā)呆出神時，確實咬了口，至于是誰的，有待考證。

還未考證，她就已心虛了。舉了舉空出來的手:“抱歉，我不小心的。”她上前準備接過來，“我再給你買一根好不好？”

最后那句話，她因為面容僵硬并且受到驚嚇，聲音變得有些詭異，幾乎是唱出來的。

因為前方的江也，看了一陣冰激凌后，理都沒理她，在她原先咬過的位置，輕輕抿了一小口。

而后抬頭看著她笑:“有點涼。”

她一怔，手足無措的捏著冰激凌，而后撓臉，尷尬道:“江也，我吃過的。”

誰知對面的江也啃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我不嫌你臟。”

“……”

她說的，是臟不臟的問題嗎？

像江也這種，應(yīng)該有潔癖或者強迫癥吧，平時寫字用的水筆，必須放在文具盒里，沒放他就覺得不安心，上課時，她稍微靠近一點，他就會用筆尾戳她，意識她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種人，會狠下心來吃別人的東西嗎？

只是她忘了，六歲時，江也吃過她碗里的肉丁，還是硬生生從唐鳴那兒用大勺子搶來的。

以及那次大西瓜，樓上的江也一勺又一勺，不厭其煩的挖她西瓜吃，這個她真不知道，那時，她在想盡辦法跟人販子抗衡。

最近的一次，是小白水杯。

她用錯了，拿了江也的，還滿心歡喜喝了整整一大口，江也依舊沒有發(fā)脾氣，回家時，還拿出來細細觀察。

她猛然覺得，江也的潔癖和強迫癥，是因人而異。

那么這個特別的人，可以是自己嗎？

她不糾結(jié)冰激凌了。

問了句關(guān)于小鳥的事:“你很喜歡小鳥嗎？”上次班上的小鳥死，他說不難過，這次野外的鳥雀挨餓，他買來了面包。

江也搖頭:“我以為你喜歡。”

因為是你喜歡的東西，所以我也要對其善待友好。

就像以后，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你們結(jié)婚時，我只會站在臺下，觀望那個曾經(jīng)十六歲時，喜歡得要命的姑娘。

而后退場，絕口不提年少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