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是個歌手，薰依說，她愛上了一個歌手！

歌手？我頓時泄了氣。也許凱莉只是把他當偶像來喜愛，就像艾米莉·狄金森。

不，不一樣，薰依說，我了解凱莉！他們之間是真愛，男女之愛。

那他叫什么名字？是我們熟悉的歌手嗎？

似乎是個很小眾歌手，知道他的人并不多。我只記得，凱莉叫他流浪者。薰依努力回憶。

對了，他翻唱過猴子樂隊的一首歌，戴維說，I wanna be free！那是凱莉最喜歡的一首歌。也許就是這首歌把凱莉吸引住了。

這首歌我再熟悉不過。我想起姑姑的博客，每次打開，這首歌都會應聲響起。

可是，歌手，流浪者？就這些？剛剛燃起來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就這些了！凱莉并不愿多談這類話題。薰依說。不過每次一提到流浪者，凱莉的臉上就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態來，話語里充滿仰慕之情。看得出來，她對這位流浪者動了真心。

如果不是動了真心，她就不會登上那架受過詛咒的飛機……

薰依用手肘頂了頂戴維的胳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戴維平靜了語氣，說，也許她會離開村子……但至少她還活著不是嗎！

誰又能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些什么呢？薰依說，只要她自己覺得幸福，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就不會有絲毫的遺憾。

那后來，流浪者還有消息嗎？我頓了頓，又問道。

薰依搖搖頭，說，再沒有聽說過他。他跟凱莉一起消失了，無影無蹤……

會不會他也在那架飛機上？這個疑問似乎在戴維心里纏繞了很久。

相關的詞語在腦海里飛輪一般旋轉。姑姑，我離你越來越近了嗎？

在一張白紙上，我寫下幾個詞：流浪者，猴子樂隊，歌手，威廉，I wanna be free，嘴里反復地默念……最后，目光停留在“歌手”上面。歌手，singer！對了，六個字母！剛好六個字母！

終于，又一篇博文也在我面前緩緩露出真容。

燕麥餅干是餅干里面比較經典的一款，絕對不可以錯過的。

燕麥餅干的配方和做法有很多，挑挑揀揀之后發現一種加入葡萄干和肉桂粉的很吸引我，于是以此為參考做了這些燕麥提子餅干。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這些餅干的味道非常好!

早些時候逛十二橡樹，發現一種黑燕麥片很特別，表面帶灰黑色和黃褐色相間的皸裂花紋，跟白燕麥片比起來，另有一種天然樸拙的質感。果斷地（記住：真正喜歡才會果斷，心存猶豫就不是真喜歡！）買了一些回來，除了做面包的裝飾，也是為了做些掂念已久的燕麥餅干。

除了基本按照配方一一做來，還增加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將餅干面團在黑燕麥片里滾圓并壓成扁圓再一一擺入烤盤，這樣餅干面團就在表面滿滿粘上了一層黑燕麥片。烤熟以后，餅干的麥香味更濃，樣子更樸拙誘人，吃起來也更有健康的嚼勁。

也只有親口嘗過之后，才會體會這個配方的妙處：里里外外豐富的燕麥需要慢慢咀嚼，體會當中健康的勁道麥香，突然冒出幾處葡萄干的甜味和隱隱的肉桂香，有一種柳不暗花更明的驚喜會不會，質樸不失奢華，無疑增加了咀嚼的快感讓人無法割舍，無非普通的燕麥餅干可以比擬的。

流浪者燕麥提子餅干

食材（可做18個小圓餅）：

無鹽黃油80克，淺色黃糖70克，全蛋液40克，香草香精少許，低筋面粉70克，泡打粉2克，肉桂粉1.5克，鹽少許，燕麥片（面糊內）100克，葡萄干80克（切碎），表面裝飾用燕麥片適量。

做法：

●黃油軟化，加黃糖和香草香精拌勻并攪打至膨松軟滑。

●分次加入打散蛋液，充分拌勻。

●篩入混合粉料（由低筋面粉，泡打粉，肉桂粉、鹽混合而成）。

●加入燕麥片和葡萄干碎拌勻。

●用勺子舀出大小適中的面糊，放入裝飾用燕麥片中滾圓，壓成圓餅，擺入鋪好油布的烤盤。將烤盤放入預熱190度的烤箱中層，烤約18分鐘左右至餅面金黃。

姑姑啊姑姑，你怎么這么沉著住氣，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大段大段地寫什么不相干的燕麥提子餅干，快說說你親愛的流浪者啊！

第二節

別急啊清甜。關于流浪者……都說人在幸福的時候，智商就會驟降為零，我現在就是這樣，大腦一片空白，縱然心里柔情萬種，卻著實想不出幾個像樣的詞語來形容那種甜蜜感覺。

嗯，好吧，先從燕麥提子餅干跟流浪者的關系說起。

記得那天，我剛烤好一盤燕麥提子餅干，正忙著一塊一塊地將它們轉移到涼架上，滿屋子彌漫著一股肉桂與烤香堅果纏纏繞繞的美好味道。

突然聽到電視里傳出來的流浪者的歌聲……平生第一次，聽到世界上最流浪的聲音，足以讓每一個音符浪跡天涯——我的手像被點了穴一般，陡然凝固在半空中。

你的背影拒絕挽留，心事漸漸淡出雨季。我的嘆息還在窗前的柳枝上顫抖，青草便已無言地，漫過你的腳印。你把贈別的詩句，埋在梔子花開的地方，埋在蝴蝶停留的地方，每一片花瓣飄落，都是你惆悵的心緒。消瘦的風帶走一些，丁香凋謝時疼痛的聲音，你停留過的地方，早有攀援的薔薇，恣意地開滿視野。想你的時候，我會流淚，直到時光變舊泛白，直到你的臉，剝落成零星的夢的碎片。也許若干年后，當一首老歌憂傷地唱起，我會朝著你消失的方向良久站立。讓記憶的車輪從身上輾過，感覺到那么一種痛……

我沖到屏幕前，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挺拔身影，深色短袖T恤，露出被曬得黝黑的健壯胳膊，帶破洞的牛仔褲，那個雕花金屬面具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東西，搭配一頭插著羽毛的臟辮，顯得狂放不羈，氣勢逼人。

他唱了我最愛的那首老歌I wanna be free。還有老鷹之歌。野子。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斑馬斑馬。那晚的節日似乎成了他的專場演唱會。他的狂野，勇氣，他那蒼涼高妙的嗓音無人能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灑脫帥氣到極致，讓我嘆服膜拜不能停止。

是他的特殊經歷造就了他嗎？還是他生來就有一顆赤子之心，讓我第一次這么真切地感受到音樂觸動靈魂的魅力，眼淚竟止不住地流下來……

每一次被感動的經歷，都是一個自我發現自我肯定的過程，是獨自旅行中偶遇另一個相似的靈魂，彼此赤裸面對，相互映照惺惜。

每一個流淌叛逆血液的人，心里都住著一個流浪者。我心里住著的流浪者，就這眼前這樣的：堅強，倔強，執著夢想。雖然身處繁華都市，心靈依然能像流浪的斑馬一樣，自由不羈，隨風馳騁在草原上。

最后，他正取下面具露出真容……竟像就像一顆劃破夜空的星星，瞬間點亮我眼中的驚喜！那算不上精致但英氣十足的五官，輪廓分明的臉龐，還有金棕色皮膚——我見過他嗎？為何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強烈！就好像，我們剛剛在鬧市里的某條街道擦肩而過。相同的氣味讓我們同時回頭，四目相對，會意一笑，然后又各奔東西。但他的影像就在對視的那一瞬間被攝下，從此存進記憶的圖庫里永久珍藏。獨處時常常不經意觸動到它，借著清風月明打開來細細品閱。

從那以后，我習慣在想念流浪者的時間里烘烤燕麥提子餅干，或者為燕麥提子餅干配上黑咖啡和想念。慢慢我在想，估計以后再嘗到燕麥提子餅干的時候，都會想起流浪者。想起流浪者的時候，都會想念燕麥提子餅干的吧。

我在網絡搜尋所有有關他的信息，然后，一次次走進他的過去。

剛滿周歲的他坐在爸爸懷里，身上穿著“和尚”小襖，頭發理得短短的，胖胖的小手各有幾個深“酒窩”，腿像蓮藕，腳掌厚實得像發面饅頭，喧喧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想咬上一口。當姐姐叫起他的名字，他裂嘴沖她笑起來，大大的眼睛瞇得一條縫……

我看到一個俊朗的少年，爬上自家后院的酸棗樹，專挑熟透的酸棗扔進嘴里。飽餐一頓過后，就在樹上酣酣睡去。被他追趕過的那只蜻蜓，靜靜休憩在墻角一朵牽牛花上面。水塘里停泊著那艘用數學考卷疊成的紙船。

愛收集糖紙的俊朗少年，不時取出收集細細玩賞。我看到他將一張糖紙舉過頭頂，讓陽光穿透，眼前的世界頓時變成色彩繽紛的美麗童話。

炎夏雨后的夜晚，他打著手電在大樹下挖知了。知道嗎，知了的幼蟲通常會在土里蟄伏幾年甚至十幾年，鉆出泥土蛻皮羽化為成蟲之后，完全變了副模樣，自由自在地在林間飛翔，放聲歌唱著夏天，快樂無比。可短短兩三個月過后，它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原來，漫長的黑暗，就是為了換來短暫的燦爛陽光。長時間沉默不語，一旦開口就唱出世界上最完美動聽的歌聲對嗎？他把剛挖出的知了掛在姐姐的蚊帳里……當一聲尖叫從隔壁傳出時，他捂嘴暗自笑了。

我喜歡看知了蛻皮羽化的過程。緊緊抓住一樣它能抓住的東西，背上綻開一條黑色的裂縫，頭先掙扎著出來，緊接著露出綠色的身體和皺巴巴的翅膀。停留片刻，使翅膀變硬，身體的顏色變深，便嘗試著起飛。先是踉踉蹌蹌地像個無助的孩子，突然一飛沖天，瞬間消失了蹤影。

如果一只蟬在展開雙翼的過程中受到了干擾，它將終生殘廢，無法飛行，甚至無法發出聲音。說到這里時，我從他眼里讀出些許憂傷。

我看見他赤著腳在雪地里瘋子一樣奔跑，在他一個人的秘密森林。雪白向上層疊交錯斑駁暖紅銹黃色彩，向下落一地冰漬香骨艷魂。他的森林里沒有路，只有他奔跑的方向和堅定的腳印。雪花越濃密交織壓得越沉，他的笑容綻放得越天真，笑聲干凈得像紅漿果上的雪。他說只要擁有了美，和自由，就擁了一切。

我看見他在日記本上寫下一行文字：白雪遇上紅漿果，不是童話是什么？很多次了，從那個帶尖頂的閣樓一扇模糊的窗，他的目光穿過重重迷霧，隱隱憧憧的街道行人，和對面高樓升起的濃煙，似乎看到遠處深林里白雪覆蓋下的紅色漿果。

那是金銀忍冬，離我家不遠的后山上隨處可見。我說。這種美麗的紅色小漿果，是初夏繁茂盛開的金銀花的果實。前生樸素，后世卻在花果盡凋的嚴冬保持紅色寶石色澤，為凡人的世界增加一抹童話色彩。

寫下它，寫下這些文字，我想讓它留在你的日記本里，留在你的心里……

它們閃著晶瑩的光，就像還未完全泯滅的夢想，遙遠而清晰。偏愛森林里紅色漿果的同路人，執著于生活中細碎的美，永遠孩子般天真，希望時光停駐，期待童話奇跡般上演。而善良和夢想，就像迷霧深處的紅色寶石，觸不可及。觸不可及。

似乎每一粒紅果都印著精靈的吻。我想變成一只小鳥，只為了讓那紅果成為我的食物。在蕭殺的寒冬，萬物俱寂。惟獨這些美麗的紅色小漿果，依舊站立在光禿的枝條上，等待白雪的覆蓋，等待溫暖懷揣童話理想善良人們的夢境，等待點燃覓食小鳥的生的希望。

……不必去羨慕春天，夏天之類的。羨慕二月蘭，玫瑰，薰衣草。你的美出現在白色濃霧的深處，就像突然出現一盞燈，光亮了一整片的天。無需借助陽光。只用燃燒生命去溫暖寒涼的眼睛，和孤獨的心。只有你，無可代替。

說的是他的初戀嗎？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背著吉它來到喧鬧的城市，依舊像從前一樣喜歡雪。我陪著在公園的雪地里流連。賞雪的人們人頭攢動，人多到，似乎只要每個人哈一口熱氣，就能把森林里的所有雪融化。滿路是散碎的閑話，多過雪地里的眉形落葉，轟轟的，像有無數個車輪把厚厚的積雪輾成泥漿。

已經難得有一塊僅存的雪白能容納自己的一只腳印了。他把這段經歷寫進日記。其實對他們來說美景從來不那么重要，附和著來來去去，熱鬧過后最后腦子里只剩下幾個散碎的故事片斷，或是有關荷爾蒙的，或是有關家長里短的，或是有關職場內外的，或是有關各種顏色鮮艷塑料小提桶小鏟雪球夾的——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懶到總塞給孩子一個桶去玩雪，區別只是顏色的不同——堆一個特別一點的雪人吧，哪怕不那么完美，或是你想的跟他們不一樣。細小的快樂已經足以把自己感動。雪情過后的明天，一定會有期待有久的溫暖陽光。

按照網絡上搜來的地址，我給他寄去一盒燕麥提子餅干。對他說，我有一種超能力，能一眼看出別人喜歡的是何種甜點，比如你吧，喜歡的就是這種燕麥提子餅干。

他馬上給我回了信，說，可巧了，我最喜歡的，就是燕麥餅干。里面有葡萄干，淡淡的肉桂味，跟我小時候吃到的街角那家糕餅店里的燕麥餅干一模一樣。就連這里面的黑燕麥片也一樣，表面帶灰黑色和黃褐色相間的皸裂花紋。我等它很久了。

我來到那家糕餅店，果然，貨架上擺著一碟燕麥提子餅干，看起來和我做的一模一樣。一樣淡淡的肉桂味，一樣的黑燕麥，表面帶灰黑色和黃褐色相間的皸裂花紋。怎么會這么巧？

這明明就是我的燕麥提子餅，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種香氣這種色澤了。我把這個疑問告訴他，他說，就像你能看到過去一樣，我的秘密就是，能看到未來。

第三節

清甜，你已經了解，我們可以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就像你說的那樣，女巫一直都在，而且就生活在普通人中間。我們就是女巫，清甜。在你的身上，潛藏著與生俱來的魔力和太多的可能性，也許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呢。靜心池連接著我們，連接著前世今生。你要保持它的潔凈，不要讓它蒙上一絲塵埃。

雖然我們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喜悅依舊喜悅，悲傷依舊悲傷，活著依舊活著，死去依舊死去。然而我們可以守在親人的身邊，看著他們，就像看一部經典的老電影，一遍又一遍，從色彩明艷，看到褪色發黃，永遠沒有厭倦的時候。

瑪格麗特看到了你，就像你的BB，輝輝，點點們看到了我一樣。狗狗是種神奇的動物，能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能給予人類不能給予的愛。它們把一生都托付給了我們，簡單生活，無欲無求。我們是它們的主人，同時也是它們的仆人。

流浪者讓我把下一個密碼告訴你。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