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久不見。”

和韋的話一樣，我想。

“好久不見。”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疲憊中的波看起來有些興奮。

“謝謝你來看我，本來我想回BJ再最后見見你呢，給你發喜糖吃。”

不爭氣的淚奪眶而出，抽噎片刻后，我終于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波什么也沒說，他拍拍我的肩，一直等到我不再哭泣。

“對不起，也許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

“是啊，你是應該提前告訴我。”我有些氣憤。

“滿，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有意義，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里？”我有些詫異。

“跟我走就是了。”

我們出了賓館，波找了一輛出租車。我們乘車出了小鎮，越來越遠，等到下了車，面前是綿延的群山。

“這是哪里？你該不是要把我賣到山里當別人的媳婦吧。”

“拉倒，你賣不了好價錢。”

“去死！”

波帶我沿著一段山路往上走，一直走，這里毫無人煙，盡管是大白天，過于沉寂的氣氛仍舊讓我有些忐忑不安。

“這里怎么一個人也沒有？”

“害怕了？誰讓你一個人來的，你知道人是會變的，就不怕我真把你賣了？”波打趣道。

“哼！我才不害怕，”我嘴硬到，“不過，要去哪里啊？”

“快了，其實這里離我家不算遠。”他指著遠處的一座村莊。

從山上看下去，一個不大的村莊，跟這里大多數的村莊一樣，一排排灰色的房子看上去沒有什么生氣。時間在這里仿佛靜止了一般，一切顯得那么死氣沉沉，我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

波帶我走到一處山體前，繞過幾棵樹，在一片灌木叢生的地方，波撥開那篇灌木，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顯現在眼前。

“天哪，這里有個洞。”

“很神奇吧，這是我小時候發現的。那時候我太弱了，經常被人欺負。有一次無意中發現這個洞，難過的時候就來這里躲著哭一哭，哭出來心里就好受多了。”

“真可憐。”

“都過去了，進來看看，有你意想不到的。”

波帶我鉆進去，起初，眼前一片黑暗，漸漸適應之后能看清里面各種奇形怪狀的巖石。走了一段，有一個平臺，上面放著一些小石塊。

“這是我小時候放的，這么多年了還在。看來除了我沒人發現這里。”

“你放這些做什么？”

“一種游戲吧，不開心的事對著石頭說一說，心里就舒服了。有很多已經扔掉了。”

波帶我繼續走，大概十多米的樣子，洞不算高，我貓著腰跟在他后面。忽然，前面的一片亮光吸引了我。

“天哪，還有出口。”我驚訝地說。

“是的，過來這里坐。”

出口處有一塊偌大的巖石，平整地像刻意放在那里的。波坐在那里，我也坐下。這時，我才發現這里像一塊峭壁，平臺下十幾米是一個水塘，只是它是流動的，許是這里是一個坑，小溪到了這里匯聚，再往前。水塘不算非常大，卻清澈見底。平臺的對面只有綿延的群山，正值盛夏，這里卻無比清涼，讓人感到難得的舒適。

“這里好像一個世外桃源，好美。”我忽然好喜歡這里。

“是吧，我也覺得好美。小時候那些承載我痛苦的石子我都扔到了水里。原本我以為總有人會發現，今天才知道，居然沒人來過。”

“也許是天意吧，這是你的秘密基地。”

“也許吧。主要是因為現在人少了，人們都搬到鎮子上，也不喜歡來山里了。”

波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我看著他。

“哎，我說，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說和我結婚的人嗎？”他頓了頓，“是一個外鄉人，家里很窮。普通的農村人，怎么說，也算是一個最適合我的吧。”

“適合？波，你值得更好的我覺得。”雖然覺得自己的話很無力，還是說了出來。

“不，滿，我不值得。如果我是正常的取向我會努力找一個相知的人，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和任何人結婚都是傷害，索性……”

“索性拋棄一切，只是像牲口一樣活著？波，你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取向，這不是病，只是一種，怎么說，選擇，我覺得。”

“很少有人這樣想，何況在這樣一個地方。”

“那就離開啊，找一個可以包容你的地方。盡管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但是父母總是希望你過得好的。我想就算是養父母，最后也會接受的。”我的聲音不覺中低了下去，也許我的話自己都很難去相信。

“謝謝你這么說。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你的父母可能真的是這樣，盡管他們對你也造成了傷害。但是我不同，就是因為了解才做出這樣的選擇。你知道嘛，盡管我鼓起那么大的勇氣，還是無法直接告訴他們我是同性戀的事實，我只是裝作不經意間說起一個朋友的事，結果他們就像觸了雷一樣開始控訴現在的社會。在他們眼里這就是一種病態，跟精神病一樣無法接受。當我確認了這件事，一切都不用再說下去了。如果說我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我寧愿就待在這片土地上。你知道人是會改變的，我希望將自己容身在這里，我希望自己變得麻木，這樣至少可以很好地度過余生，否則，滿，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