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訪賀鬼頭
- 江湖伴鬼行
- 而今煙客
- 2511字
- 2019-05-17 22:05:38
在下禾鎮西,有一條碧水河,從北向南流經鎮邊,若是渡過碧水河向西走,就會進入下禾鎮的禁地亂石林;
至于穿過亂石林再往西,據說可以到達九州中處于最南端的詹州——只不過,雖然傳聞如此,可卻也沒有人膽子大到、敢于試著穿越幽深的亂石林。
而且,即便是這碧水河,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
碧水河,發源于詹州與乾州交界線的最北端,沿著乾州的西側一路南下,最終匯入南海。
然而,在較為靠北的流域,地勢平坦,碧水河的流速也十分緩慢;但到了下禾鎮一帶的河流下游,地勢驟降,連帶地讓碧水河也變成了難以橫渡的激流。
因此,附近并沒有渡口,更沒有什么艄公——若是有人想橫渡碧水河,他們便會理所當然地選擇繞路北方的上禾鎮:那里的水流,比起下禾鎮附近,不知要平緩了多少倍。
然而,下禾鎮的居民總有傳言,在某些夜晚,會有一位神仙般的艄公,撐楫駕一葉扁舟,飲酒高歌,擺渡于亂流之上!
這天夜里,明月高懸,星羅棋布。
盡管已過夜半時分,但洶涌的碧水河,依然沒有一點停歇之意。
潔白的浪花間,不斷有纖細的飛魚,一個追著一個躍出水面,它們銀白色的魚鱗反射著皎潔的月光,宛如縷縷銀絲。
就在這洶涌江面的正中央,一只蚱蜢扁舟橫江而立,既不投錨,也不撐帆,就連長長的木楫,也橫置在船舷上并不使用。
因此,這柳葉般的小舟,就隨著一波又一波浪潮,上下起伏不止。
在小舟之上,一個年邁的艄公左手持酒壇,右手端酒杯,開懷痛飲。
盡管小舟在波浪的催動下搖晃劇烈,可他杯中壇中的美酒,居然沒有一滴濺出。
老艄公就這么在激流之上,飲一杯酒,唱一句歌。他的嗓音沙啞,歌聲并不如何動聽……
當然,寂夜之中、江流之上,也根本無人傾聽他的歌聲罷了:
碧水北來決海口,咆哮萬里觸龍門啊喂——
波滔天,堯咨嗟……
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
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
其害乃去,茫然風沙……
被發之叟狂而癡,清晨臨流欲奚為啊喂——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啊喂——
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于其間——
箜篌所悲~竟不還啊喂——!
艄公唱完這一首不知所謂的船歌,剛要舉杯飲酒,突然一頓,瞇起眼睛向東邊的江面上看去。
只見洶涌的波濤之上,一個微小的黑色人影,居然踏水而行,一路從江面上掠過,直直地向這只小舟發足奔來。
那人影雙足奔騰,靴子每蹙踏一次江面,都會激起一片潔白的浪花。
而每一步踏出,那人影也會像是踩踏實地一般,高高躍起一米有余。
老艄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眼力極佳,自然已經看見,來人是一個腰間佩劍的年輕劍客——
“小子——!怎么有工夫,來找我這老東西啊——!”
“老艄公”賀鬼頭從舟上站直身軀,高聲向踏江而來的楚河叫道。
不過,楚河并沒有馬上回應他。
只見楚河足尖在江面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宛若出水蛟龍一般,高高躍起三丈有余,在空中一個轉折,輕飄飄地落在了賀鬼頭的舟上。
少年低頭看著安然箕踞的賀鬼頭,微微笑道:
“你都有工夫在這里扮艄公,我怎么就不能有工夫來找你?”
“什么叫扮?”賀鬼頭不滿地搖搖頭,舉起酒壇遞給了楚河,“這些年來,我不就是一邊看守靈冢,一邊兼職在這碧水河上擺渡?只不過——只不過也沒有顧客找我擺渡罷了!哈哈!”
楚河接過酒壇,四下望了望,一陣搖頭苦笑:
大半夜的,您老又乘舟坐在河中央,能有顧客才見鬼了!
不過,他也知道,賀鬼頭在這里擺渡是假,監視周邊的動態是真——
這幾十年來,賀鬼頭就是這么在碧水河上,為鴻山門守護著尚未開啟的靈冢。
“快坐下,喝點酒暖暖身子。”賀鬼頭嘿嘿笑道,仰頭看著滿面嚴肅的楚河,“江上冷,可別凍壞了身子。”
“我就算不能用真元,但也是貨真價實的修行人!凍壞身子,可輪不到我!”楚河搖頭道,撣撣舟上的塵土,抱著酒壇坐了下來。
賀鬼頭打量了這個年輕劍圣兩眼,笑著問道:
“凍壞身子輪不到你?那你胳膊上,被冥火凍傷的痕跡,又是怎么來的?”
什么都瞞不過這個神神秘秘的老頭!
楚河搖搖頭,放下酒壇,從懷中摸出一張紙,遞給了賀鬼頭。
“看看,這是怎么回事?”楚河抱著手臂看向賀鬼頭。
賀鬼頭接過紙片,只瞟了一眼,就呵呵笑道:
“喲!風云會出產的縛靈符箓!容我問一句,這里面,封印過什么東西?”
“一只飛頭蠻的怨靈。”楚河哼了一聲,“我胳膊上的冥火,就是它搞的鬼。好不容易才把它解決掉。”
賀鬼頭嘖了幾聲,一甩手,就將這張符箓甩進了江水之中。
楚河怔怔地盯著賀鬼頭。
“小子,風云會可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上你!”賀鬼頭深深地盯著楚河,“你最近,是不是跟冷月幫和真武教,走得有些近了?”
楚河心中一凜,默然點了點頭。
——他當日走進冷月幫所屬的碧江樓,肯定早已被風云會的眼線獲知;更可能,風云會已經將他當做了真武教的盟友……
而風云會在下禾鎮的代理人,為了防患于未然,想先出手用這符箓將楚河解決,看來也在情理之中……
“前輩,請你告訴我,風云會在下禾鎮的代理人,到底是誰?”楚河低聲問道。
“喲?問這個干什么?你這是想報仇?”賀鬼頭玩味地看著楚河。
“不完全是……即使他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他——既是因為真武教給我開了個好價碼,也是因為,我不希望在靈冢開啟時,還有別的門派的人留在下禾鎮!”楚河仰起頭,瞇了瞇眼。
月光皎潔,清冷如龍淵劍的利刃。
“想不到你對咱們鴻山門倒是忠心耿耿!”賀鬼頭大樂,“說實話,即使你不出手,過幾天我也要親自干掉風云會和真武教的人了……你說得對,在靈冢開啟時,絕對不能留下這些不穩定因素!不過……”
賀鬼頭身子前探,用手指戳了戳楚河的肩膀:
“……不過你不會以為,就憑你這個不能用真元的廢物,也能敵得過人家正正經經的、養生境大成的修行人吧?”
——是的,修行人不是怨靈,楚河的劍術再高,也不足以對抗修行人的道法。
而他,在下禾鎮能動用的唯一資源,也就只有,這位同門的前輩了……
楚河凝望著賀鬼頭,咬牙道:“所以,前輩,我……我需要你的幫助……”
出乎楚河的意料,賀鬼頭聞言,一陣哈哈大笑。
“小子,你想讓我出手幫你解決掉那家伙,然后你自己拿走真武教的懸賞?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賀鬼頭朝楚河擠了擠眼。
“那……那……”楚河愣住了。
“不過呢,我也不是不能教你點東西……”賀鬼頭嘿嘿笑道,“你雖然不能使用真元,但你的身上,可還藏著厲害得多的東西呢!”
比真元還厲害?楚河疑惑地望向了賀鬼頭。
賀鬼頭微笑看著楚河,賣足了關子,這才咧嘴一笑,給出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你身上的修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