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四月，雨水更多，所謂一場春雨一場暖，所以并不討厭。但冬天的雨，完全接受不了。
因而，對于某種事物的喜惡，很多時候全憑主觀吧。
以前討厭程秋寒的時候覺得他工作很閑，時不時出現在學校里來糾纏她。現在不討厭他了，宋妍才發現其實他很忙，平時差不多到晚上八、九點才能下班，而周六日也很少能有雙休。
兩人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
但程秋寒每天總要來宿大見她一面，哪怕很晚，哪怕只是在宿舍樓下說上幾句話后便走。只是有時，真的太晚，等他來，宿舍已然關門熄燈，宋妍只能在陽臺朝他揮揮手而已。
這種情況發生幾次后，她對他說，如果下班太晚的話就不要過來，反正可以電話聯系，沒必要跑一趟。
可程秋寒直接問她：“你不想見到我？”
真搞不明白，為什么他每次問的問題都那么劍走偏鋒？
“那，那倒不是……總歸太晚了，影響休息。”
“打電話是見不到人的。”他說：“我要是見不到你，回去了也睡不著。”
那表情真誠無比，語氣理所應當，一點不像說假話或者有絲毫夸張成分的樣子。
宋妍最承受不住他這種從容不迫說情話的狀態，來得突然又毫不掩飾，她往往被弄得面紅耳赤又手足無措。
自那之后，她也不管了，反正拿他沒什么辦法。
宋妍掛了電話回到室內，張曉蓉拉住她，“不會又是程秋寒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不是晚飯又得和他一起吃？”
宋妍點點頭，見她哭喪著臉，問道：“怎么了？”
“唉！我們仨剛才還說，開學以來我們宿舍都沒有出去聚餐，正相想著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去胡吃海喝一頓呢！誰知你家程秋寒又來攪局，他怎么風雨無阻的啊？”
“這樣啊……”宋妍看著室友們，不好意思陪著笑，“要么改到明天行不行？”
“明天可以啊！”孟靈走過來，“不過明天的話得程美請客了。我應該一早說過了吧，讓程美請我們吃飯。你看吳名都已經正式拜見過娘家人了，你家的到底要拖到什么時候啊？”
“額，明天估計不行，這個周末他要去外地。”宋妍覺得理虧，語氣弱了下去。
“那你說哪天可以？”
“這個，我得問他什么時候有時間……”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孟靈嘆了口氣，突然開始控訴——“我說你家程美真是忘恩負義，想想當初追你的時候對我們多好，多客氣……”
“孟靈。”關麗文打斷她，提醒她說：“我沒看見人家對你多好，多客氣。”
孟靈瞪了關麗文一眼，繼續發表看法：“可看看現在，每次看到我們跟陌生人差不多，給個眼神就完事了，最多笑那么一下，連句話也懶得說。”
關麗文摸摸下巴，“這倒是真的。”
“程秋寒他性格那樣而已。”
宋妍說上一句，孟靈的話有些夸張倒也不假。可能，程秋寒和她們這些學生，好多話也說不到一塊吧。
甚至包括自己。
“你不用解釋。”孟靈拍拍宋妍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家程美心無旁騖，對你忠貞不二，其他異性不過天上浮云，不值得一瞥。”
“妍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這大反轉讓人猝不及防，同為外貌愛好者，孟靈比張曉蓉資深多了。
“孟靈，你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宋妍哭笑不得。
“哎，我正說一起聚餐的事呢，”張曉蓉推開孟靈，“你給扯哪兒去了？”
“曉蓉，不好意思，要么我們明天再聚吧。”宋妍覺得抱歉，畢竟和程秋寒的約定在先。
“好啦我知道，成全你，成全你們！”張曉蓉擺擺手，轉而笑瞇瞇說：“不過妍妍，我發現你現在才像在談戀愛的樣子，以前你可沒這么重色輕友過！”
“你這是夸我還是罵我？”宋妍再次敗給她倆。
可能現在的自己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程秋寒和傅川也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如果聚會確定取消的話。”關麗文干咳幾聲，“那晚上我和吳名約會去了啊！”
“你在這等著，麗文？”張曉蓉怒目圓瞪：“我說你們倆是要氣死我和孟靈吧！”
“可氣不到我，我是真嫌葡萄酸所以不想吃葡萄的人。”孟靈向宋妍挑了挑眉，“宋妍你是不是得讓程美請張曉蓉同學吃一頓免費的午餐，作為彌補啊？”
張曉蓉翻個白眼，“對，我知道，而且屆時一定把你叫上陪吃陪喝對吧？”
“正解！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叫做最了解你的人有時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張曉蓉翻白眼，“我不屑做你的敵人，我懶得了解你。”
……
這對歡喜冤家，盡管偶爾需要費點神擺平她們之間的小紛爭，但更多時候她們帶給她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宋妍想，若身邊都是和自己性格差不多的人，可能大學生活會很無聊吧。
倒是忘了張曉蓉和孟靈什么時候愛上互懟的，但是記得在畢業分離之際，在送孟靈上火車之時，她們依依不舍地擁抱著大哭。
下午的課四點半就結束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直到七點，程秋寒還沒來，宋妍想打電話問問又擔心妨礙他行駛安全。
宿舍里關麗文和吳名出去約會還沒回來，張曉蓉和孟靈各自躺床上抱著筆記本，一邊抓零食，一邊看劇，時不時發出忘我的呵呵笑聲。
她一人坐在下面，沒心思看劇，翻開書又看不下去，最后拿把傘出了寢室，下了樓。
外面天已經黑了，地上積了不少水。在門燈黃色的光下可見密集的雨滴紛紛落在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路上沒幾個人，都撐著傘往宿舍或教學樓匆匆而去。
宋妍站在宿舍樓門口的臺階上，往前方張望，好久也沒見到程秋寒人影，倒是時不時有男生送女生回來，在傘下難分難舍。她一旁看著難免尷尬，干脆朝宿大門口方向走去。
誰想剛走到圖書館前，她便望見了他，手里撐了一把大大的灰色的雨傘，正目不斜視地大步往前走，沒有看見她。
他西裝革履，是下了班就趕過來了吧。
兩旁的梧桐樹枝繁葉茂起來，路燈藏匿其中.光線若隱若現地四散開來，加上下雨便變得水霧朦朧。
這景色很美，她心情很好。
宋妍想起去年秋天，程秋寒在這條路上攔住她的情景，不由頑皮心起，放低了傘遮住自己上半身向著他小跑而去，然后如期不小心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頭埋在傘里只瞥見程秋寒猛地停住的雙腳，可能它們的主人被她這個突然撞過來的不明人士給嚇到了吧。
宋妍如此想著忍不住笑了笑，抬高傘露出臉來，興奮道：“哈，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程秋寒對她微笑，含著寵愛，輕聲說：“對，被你嚇到了。”
這一臉的波瀾不驚哪像是被嚇著了，估計早認出她來了。宋妍頓覺自己此舉實在幼稚，正了正表情說：“我出來買點東西，結果剛好看到你。”
“哦，我知道了。”程秋寒仍是笑，眼睛在傘下亮如星辰，“我知道你不是因為等不及而特地出來的。”
心思一下被看透，宋妍不自覺扒拉著劉海，“主要是下雨，路上可能會不安全。”
“是不是餓了，我們走吧。”程秋寒說著將自己的大傘遮在她的小傘上面，宋妍只好收了傘站在他身側。
程秋寒一手撐傘一手攬住女孩的肩膀，沒走幾步便說：“不過晚上不要隨便一個人出來。”
“這有什么？”
“不安全。”
“這是學校，哪里不安全？”
“可能不安全”
“……你話怎么變得這么多……”
“哦，是嗎？”
“是啊，以前哪有這么啰嗦的。”
“哦。我只對你話多。”
“……”
宋妍想起張曉蓉她們說的話，那么自己和程秋寒，現在算是在熱戀中嗎？
她分不清。
他給的愛總是強烈的，那么具有攻擊性，仿佛不需要她做什么。
面對程秋寒，自己似乎失掉了很多主動權。
但她不想去糾結。
經歷了和傅川的分開，目睹了張曉蓉和徐文軒的糾葛，現在宋妍覺得，兩個人，簡簡單單、輕輕松松談個戀愛，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