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嘶吼，箭鳴。

今日的山林不屬于那些長年歇息于此的野獸，他們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看著殘暴的人類。

“拉弓，放箭。”身著薄甲，手拿彎刀，胡發猙獰的草原人大聲喊到，周圍看似零零散散的騎兵無聲的射出手中的箭羽。

箭雨向著山上密林中射去，糾纏的樹木讓箭矢的威力大大下降，不過草原人還是挽弓射出去一波又一波箭雨，流民就在其中，即使射不中，但他們只要敢踏出山林一步，便會變成刺猬。

恐懼是比箭矢更可怕的武器。

況且他們只需要把人堵在里面，等著更多的援兵的到來。

之后殺掉無用的老人和反抗的蟲子，剩下的都是他們的戰利品。

“往前走。”馬鞭甩出，草原人指揮著部隊一點點的向前壓縮，后面箭雨掃地，前面斥候不急不慌的開辟著道路。

羅三肆意的笑著，在樹枝上看著草原斥候走過，反手握刀，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嘗并不存在的鮮血。

“在近一點，來，羅三低聲的囈語著。

“收刀。”準備一躍而下的羅三被人拉住，王忘憂平淡的看著從樹下走過的草原斥候。

握著刀的手松了又緊，來回反復，少年閉上有些泛紅的雙目，收刀入鞘。

“我感覺要控制不住了。”重新睜開眼，羅三眼睛里充滿了疲憊，現在只要他握起刀，就只想殺個天翻地覆。

殺的什么人，不重要，為什么殺人，也不重要。

“別急，你幫不上什么忙，里面馬上就會有動靜。”王忘憂有些擔心的看著羅三，若不是羅三執意要來，回到山洞靜養才是最好的辦法。

“但愿吧。”羅三揉了揉發緊的眉頭說道。

幾個斥候小心的前進，有箭從暗處射出，穿透斥候的脖子，旁邊的幾個斥候動作一致的躲到樹后。

尸體落地，斥候小隊大聲吆喝起來，更多的騎兵向這靠攏，不過再也沒有暗箭射出，來人早已離去。

王忘憂輕聲的對羅三說道：“里面人的斥候，果然不只有流民。”

不止這一個方向，多處斥候小隊都被阻攔，暗箭，明刀，山林似乎更熱鬧了起來。

在后方的草原將領聽著回報，嘴角泛起冷笑：“兔子要出洞了。”

山林之中，幾個手拿弓箭，身著甲具的人圍著三個道士和一個衣衫不整的家伙爭吵不休，旁邊一個靠著樹捧著槍的年輕人無聊的打著哈欠。

“周圍全是草原人，連斥候都出不去，該死，我早說過這就是鈍刀子割肉。”拿著長弓的中年人指著地圖不甘的說道。

旁邊的幾人沉默不語，他們本是分散在各地的反抗力量首領，一部分是被當地的被草原人一路趕過來的，要不就是走頭無路依附過來的，他們不缺乏跟草原人死戰的信心，可跟隨著他們的流民不應該走上戰場。

國沒了，家也沒了，全是喪家之犬。

三個老道士以一個獨臂老道士為首，板著個臉，像個木頭一樣對著旁邊裝死的年輕人說道：“無叁，說說想法”

無叁醉眼朦朧的看著老道士，剛想說話，先打了個酒嗝，醉醺醺的說道：“你看你們，我早說過，帶著流民有什么用？跑，跑不了，打，打不過，早聽我的把他們送到各個城池多好。”

“那他娘的是人過的地方？”中年人吼道，屠城，逃亡，追上之后再是屠殺，來到這里的流民早已回不去了，見識過這一切的人，恐懼和憎恨是支撐他們最后的動力了。

無叁無趣的說道：“總比成為死人強。”

“你....”中年人還想說些什么，被道士打斷。

“好了，無叁，不要說沒用的了，說說你的想法。”他們能撐到現在，眼前的年輕人功不可沒，一次又一次的戲耍著草原人。

可現在已經不是智謀可以挽救的了，早點聽從他的意見把流民送走，或許是對的，不過看著咬牙的將領們，想勸動這群看過屠城的石頭腦袋，難。

“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怎么，還期望我有什么計中計，來個天降奇兵？”無叁打著哈欠說道。

以正取，以奇合，對面兜兜轉轉這么長時間，終究還是抓住了他們，管你什么驚天動地的計謀，直接鐵騎壓上，所以他最討厭這種家伙了，都不用動腦子就可以打贏仗。

“那總得有個辦法。”道士嘆了口氣皺著眉說道。

“有辦法啊，你，你，還有你們帶人下山溜達溜達。”無叁點過幾個道士，劃過幾個首領隨意的說道

“那不是去找死嗎？”中年將領皺著眉說道。

無叁側著頭看著他：“就是送死啊，你們不死，他們怎么活？”

中年將領苦笑一聲，想明白了，想活著出去，就要有人先去死。

“好，大老爺們不墨跡，怎么個死法，給我們說道說道。”幾個人圍了上來。

無叁起身，指著地圖：“這里，要快，第一批讓那些北朝俠客和咱們剩下的高手一起上，他們能躲過箭雨，第二批，輕甲快馬沖陣，一定要在他們合圍前打開缺口，并且守住，第三批護送流民沖出去，接應第二批人后，留下一起斷后，以為我的計算，這三批人.....”

無叁對著眾人瞇著眼笑道。

“都活不下來，甚至可能連包圍都沖不出，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可以。”樹下一直看熱鬧的年輕人轉身消失不見。

中年人思索著對旁邊的一個年輕人說道：“我這里沒問題，我跟這小子的人第二批壓上，趁他們沒合圍之前沖出去問題不大。”

“我們做第三批。”一直沒說話的大漢對剩下的人點了點頭。

“好了，開始吧，云國的兵就是這點好，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無叁說道，之后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

不把將士的命當命，才能把天下的人當人。

雖然不知是那個混賬說的話，不過還是有幾分道理。

用生命換來的榮譽，現在需要用鮮血去維護了。

無叁躺在石頭上，哼起小調。

晚了啊。

老天爺讓他出生的未免太晚了些。

若早給他無叁三十年，

還天下一個萬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