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對魔頭這個詞有著特殊的恐懼，每當他聽見這個詞，總會回想起地牢里那沒有雙腿的老魔頭，用掛滿血絲的雙眼盯他，干枯的手捏著死老鼠，舔舔嘴唇。

咬下去。

一口，兩口。

一只，兩只。

魔頭對他無聲的笑著，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

仿佛在看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羅三有些難受，拿著刀從屋頂翻身下去，推開充滿灰塵的木門，走入小木屋，屋內除了帶不走的桌椅，其他東西都被收拾的干干凈凈

熊掌正老實的待在角落，看見羅三進來開心的叫了兩聲，羅三輕撫著熊掌的馬頭，這讓他好受不少。

從熊掌側面的馬袋中拿出地圖，羅三仔細的琢磨著，本來以為還有不少時間可現在，他打算對周圍的荒山徹底的搜查一番，能找到幾個道士最好，找不到他就要先回一趟涵予關，順便把小道士也帶回去。

小道士還是待在安全的地方念經比較好。

吃吃喝喝是修道，哭哭笑笑是人間。

就像云陽大營不想讓他面對死亡一樣，他也不想讓小道士去面對這一切。

突然間從窗外傳來遠處馬的嘶叫聲，熊掌聽見有些焦躁不安。

房頂有人縱身離去，在房間內留下一片回響，羅三拿著刀趕忙跑出去，只見王忘憂從空中輕巧的落下，在平底上飛速的向著不遠處官道上的一騎斥候沖去。

輕點腳尖，改變方向，躲過流矢，王忘憂面色平靜的遞出一劍。

要命的一劍。

見血的一劍。

人頭帶著鮮血落地，有馬驚，斯聲響起，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還沒撒開蹄子，脖子上的韁繩就被人緊緊抓住，馬上的無頭尸體落地，身上的輕甲碰到地上發出吵鬧的聲音。

有雨從天空中垂落，淅瀝瀝的雨點滴在文士和馬的身上。

羅三騎上熊掌，向王忘憂趕去，很明顯這是王忘憂說的有價值的人，無名的人。

官道上王忘憂勒著馬韁不讓馬跑掉，從馬袋里搜找一番，看著從馬袋里搜出來的文書沉默不語，隨即松開手中的韁繩，任由馬驚恐的離去。

看到羅三騎馬趕來，把文書扔過去：看看吧。”

羅三接過文書，認真的看了半天，面色凝重的看向王忘憂。

王忘憂背著手，看向群山之中問道：“怎么樣。”

羅三長呼一口氣道：“沒看懂。”

他大爺的，不認識草原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花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王忘憂臉皮抽搐了一下，無奈的說道：“上面寫著是給豐都守將的，說他們找到流民藏身處了，正在進行封山，要豐都的鐵浮屠去幫助他們。”

羅三長嘆一口氣，禍不單行啊，幾個道士不出意外就是跟流民在一起，現在被草原人堵了正著。

而他現在的狀態有些微妙，要放幾天前，怕是已經抽刀上馬，救人去了，而現在，他怕自己殺紅了眼，把流民一起送到閻王殿。

面色凝重的把自己的顧慮跟王忘憂說了一下，王忘憂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你用不著擔心，你知道他們出動了多少人嗎？一千輕騎，還不算從各地趕往的鐵浮屠，你怕是還沒來的急殺幾個人，就變成肉泥了。”

武功再高，你又能殺幾人？一百？兩百？當無數鐵浮屠帶著蝗蟲一般的輔騎沖過來的時候，神仙也擋不住。

王忘憂掏出地圖指著豐都山脈中心道：“這里，他們一直躲在山脈的深處，1000人看起來很多。”

“但是想要圍住整個山林是不可能的，可他們也出不去，一旦出去，方圓幾里盡是平原，騎兵一個沖鋒他們便成尸體了。”

“這可真是......”羅三咬著牙說道，要是只有幾個人，還好辦許多，可帶著不知數量的流民部隊根本無法走出樹林。

“也是無奈之舉，不論怎樣，想離開云國，必須穿過這一片平原，他們是被一步步趕到山脈里的，收攏流氓的第一時間要是沒能沖出去，之后不過是鈍刀子割肉罷了。”王忘憂嘆了一口氣。

“那現在怎么辦？總不能讓他們在哪里等死，讓流民分散去逃，再進入各城池也比現在強啊。”羅三反復的看著地圖，想找到一條生路，

但一眼望去，盡是死劫。

“沒有的，他們能撐這么長時間，肯定有聰明人在，而在逃離失敗之后，沒有第一時間解散流民隊伍，怕是那里面不只有流民，怪不得他們死活要從明塵口里打探出消息。”

王忘憂咬著牙說道，好狠的人，無名你這是要把所有反抗力量一口氣打死。

羅三不笨，只是有時候懶得動腦，隊伍中除了流民還能有什么？

不甘的老兵，復仇的人，他們就像一個火堆一樣，不斷聚集著反抗力量，而有人卻一直在等著他們成熟的那一天。

“走。”王忘憂收起地圖，揉了揉眉心對羅三說道。

“有救嗎？”羅三猛然抬頭，期盼的看著王忘憂。

“夠快，夠狠，還有的救。”王忘憂苦笑道，。

夠快，在鐵浮屠和之后的援兵趕來之前沖出山林，夠狠，用大部分人的命去拖住輕騎，如果流民隊伍像王忘憂想的那樣。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辦法。

死一部分，活一部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而即使這樣，看起來也困難無比。

羅三沒有說話，把地圖深深的刻在腦海之中，騎上熊掌，玩命的像山林奔去。

王忘憂長吸一口氣，緊跟著熊掌之后沖入山林，幾座高山，熱身罷了。

山林的路并不好走，樹枝劃過羅三的臉頰，劃過羅三糟亂的頭發，好在憑著對山林的熟悉，羅三總能找到彎彎繞繞的小路。

熊掌似乎感受到了馬背上人的著急，喘著粗氣，玩命的跑著，頭頂時不時有聲響，有書生在樹冠之上跳躍。

馬蹄聲驚掃到無數生靈，他們小心的看著山林里的過客遠去，今日的馬蹄聲似乎分外繁忙。

進了，羅三勒住馬韁，熊掌不由的放緩腳步，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王忘憂落在羅三身邊：“小心，在往里走，就容易碰到了人了。”

翻身下馬，破刀出鞘。

今日，

做個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