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暗流涌動（4）

很快殿中又恢復熱鬧，這章鬧劇總算揭過去，但是此時扶風早已毫無胃口，于是悄悄起身離去。

并不會有誰注意到自己的離席，雖然自己身為朝陽宮客卿，背景又是南宮世家的公子，但是手中并無實權。

而殿中的那群人各個更在乎自己的權勢官運亨通，想通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在推杯換盞之中為自己謀得或者找好下家，哪還有心思在意一個少年。

周圍重兵把守但是又不能走遠，于是扶風順著長定殿慢慢晃著，不知不覺之間便走到殿后的平臺之上，平臺邊緣便是華清池。

夜風徐徐吹來，吹在臉上也將淡淡的醉意吹走，看著池上星星點點。

有時候，看著一個景象思想會慢慢放空便是所謂的冥想，此時腦中一片清明也是一片漿糊，心頭有些發(fā)堵但又不知道為什么。

用手伏在心臟處，看著遠處殿宇重重，頭頂宮燈忽暗忽明。

一份酸澀，一份悲憤，一份無奈……各種奇怪的情感充斥著自己胸腔和腦海之中。

殿中看見蘇亦飛，那一瞬自己很想抽刀要了他的命，但是看到他的臉，看見他笑意盈盈看著榮韶的目光這種想法突然便如海水般退潮，有種從未的冷靜。

怎么可以讓他這么輕易的去死，他用著曾經看向她的目光看著另外一個女人，雖然她對他的那份情義早已在那一夜便結束只剩下血海深仇，之前自己雖然在落云樓看過他的近況，然而如今親眼看到，還是忍不住產生一種惡心。

惡心自己竟然能夠看上他，下一瞬悲憤自責又涌上心頭。

如果不是自己打小滿心眼喜歡他，父親母親如何會將他留在府中，待他想親身兒子般撫養(yǎng)，傳授他一襲武藝教他兵法。

如果不是自己，便不會有現(xiàn)在的他，是不是蘇家一百多口便不會成為刀下亡魂。

想到至此，扶風只感覺脖子像被掐住喘不過氣，心中陣陣酸痛，身形一晃幾欲倒下，下一瞬便被一個有力的臂膀的扶住。

扶風感受到臂彎處的力量，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唐云起。

“殿下，好久不見。”

扶風趕緊站直，后退一步。

“嗯。”

唐云起自從一月前便被唐皇調至京郊龍炎軍賬營，歷時長達一個月的軍事歷練也是準備熟悉軍中事物，宛國有個傳統(tǒng)，便是每到皇子封王授爵的時候都會同時交給該皇子實權，一開始授予實權并不算大，是需要靠著自己的能力一點一點的朝上爬。

扶風看著唐云起一月未見，變得黑了些，感覺也長高更加充滿力量感。

“見你臉色不太好，怎么不舒服？”唐云起擔憂看著扶風。

扶風低頭一笑，但是心中感覺溫暖，他還是一如往常般喜歡操心別人啊，一點都沒變。

“沒什么，便是喝多了出來走走清醒清醒。”扶風搖了搖頭，“倒是殿下不好生在殿中出來做什么，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么？”

“無聊啊。”

扶風側過頭來看著他，唐云起見狀一笑說道：“這種宴會打小不知道吃過多少回了，其實我們都是陪襯，那群人才是宴會的主戰(zhàn)場啊。”

扶風不言，她自然是知曉所謂“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人。

“其實一開始我一點都不想?yún)⒓舆@種聚會。”唐云起看著身后大殿：“無聊得緊，還要不斷笑臉相迎，這臉都笑僵了。”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扶風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可算笑了。”

唐云起跟著也笑起來，眉眼彎彎眼中星光四濺，眼中是澄澈的星辰，毫無雜質，發(fā)自肺腑。

“像殿下這般的沒有架子的皇子南昭真是頭一回見啊。”扶風不由感嘆道。

感覺自己與唐云起相處的時候經常會忘記他的身份，好像只是面對尋常的朋友而已，心中沒有包袱，可能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更加不忍看見他未來將要面對的種種權勢傾軋……

“架子有何用，大渝世子架子何其大不照樣被南昭兄給數(shù)落么？”

“呃。”

扶風尷尬的摸摸鼻尖，其實事情并不是他們所見所聞，但是自己已經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轉頭指著華清池內蓮花飄搖，說道：“這蓮花做得可真是逼真呢，乍一看真的像是花蓮朵朵。”

“今日春分，按照宛國慣例會放花燈祈福，以祈求一年風雨順調，太太平平。”唐云起順著目光看向池中蓮花燈解釋道。

“殿下的意思是等會陛下會來此處放花燈？”

“準確的說應該殿中的所有人都會來這里。”唐云起認真道。

扶風右眼皮突然一跳，一下扯過唐云起的衣袖說道：“那殿下，那咱們先趕緊回去吧。”

不知道為什么心中莫名感覺此時不應該在此地逗留過久，畢竟唐云起是今夜宮宴的主要人物，這是貿然離殿可能會引起騷動的，倘若要是出現(xiàn)什么危險自己更是難逃罪責。

想著右眼皮又是一跳，扶風趕緊呸呸兩聲，打消這個不好的念頭。

“急什么，你看不是有人來了么。”唐云起抬眸望著不遠處溫聲道。

扶風抬眼發(fā)現(xiàn)，已經有一群人慢悠悠地走向殿后平臺，人群中隱隱看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趕緊松開扯著唐云起的衣袖，朝他身后退了退，努力的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在宮燈之下的陰影中。

畢竟剛剛有些丟人。

然而，唐云起并沒有意會到扶風此時所想。

“三哥哥。”揚聲喚道，還嫌不夠還要招招手。

扶風默默轉身。

“三哥哥好久不見。”

果然下一瞬入耳便是熟悉的聲音，唐宮羽淡聲應道：“長高了。”

“是嗎？我也這么感覺，以前的褲子如今穿著都嫌短了。”唐云起歡喜道。

嗯嗯，是的你不僅長高了，你還變黑呢。

扶風暗想著，悄悄一點點蹭開，想到挪到人群中，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只期望唐云起能多與他多聊會，能忽視掉她便是再好不過了。

“這不是南昭公子。”一聲清冷，但是能聽出尾音微揚。

扶風身形一頓。

“是他呀。”唐云起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早無人影，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扶風竟然早已站在三步開外的地方。

“來來來南昭兄，這是蕭王殿下。”唐云起向著扶風招手，介紹道：“你們之前見過的。”

“見過蕭王殿下。”扶風躬身道。

“咦，南昭兄你怎么了？”唐云起不解的看著面前的少年，此時清秀的臉上五官糾結在一起，看似十分痛苦。

“牙疼。”

“……”

————————

扶風此時很不舒服，感覺周身不爽。

因為此時她走在這兩人中間，她原本是想在走在兩人身后不想打擾二位敘舊，不想唐云起一把拉過她走在兩人中間。聽著兩人相互噓寒問暖，將這在京郊軍營中發(fā)生的趣事。

扶風無奈仰頭看著天上滿月，自己只想做一個小透明。

現(xiàn)在不僅是牙疼，頭也疼了。

偷偷一瞟身旁的唐宮羽，見他負手，面帶淡淡微笑，時而越過她看向唐云起點著頭。

扶風瞬間炸毛，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絕對是故意，知道自己現(xiàn)在難堪還想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再轉到另一邊，見唐云起說著起興，簡直就是眉飛色舞。

嘖嘖嘖，為什么這么沒有眼色呢。

良久，扶風終于認清并且接受這個事實，一個有意一個無意，認命的嘆了口氣。

不一會，扶風突然感覺身邊的唐宮羽聲音一冷，此時身后還傳來一股濃郁的瑞腦香，扶風尋香轉過頭去發(fā)現(xiàn)原來是嵐妃，徐徐像這個方向走來。

端莊艷麗的眉眼微抬暈著一絲醉意，但是依舊慈愛的看著唐云起，唐云起轉頭低聲向著唐宮羽匆匆道別，便大步走向嵐妃。

扶風見狀唰的一聲，朝一邊閃去。

“其實你不必這樣。”

“嘎？”

“今日反應還算不錯。”

“是大渝世子瞎說的，我可沒有問他這個。”扶風趕緊解釋道，畢竟之前殿中晉楚淵說的話實在太敏感。

“本王清楚。”

心中終于緩下一口氣，還有人愿意聽她解釋，并且相信她，只是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便能給她莫大的安慰。

扶風抬眼看著唐宮羽，依舊是那副冷漠疏離的樣子，但是此時看著卻是無比順眼。

“因為你沒有那么蠢。”

“……”

剛準備展開的笑顏僵在臉頰上，合著一絲涼意的晚風凌亂。

“晉楚淵為人深沉，你已經被他盯上，以后還得多加防范。”

想到晉楚淵那廝，扶風心中再次腹誹起來，臉皮夠黑心腸夠壞，即使之前讓他吃虧但是那是并未戴面具，如今身為南昭與他不過逢水相萍，便讓他在大殿公然難堪出丑。

“以后見到他，我必會退避三舍，離他遠一些的。”扶風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堅定地說著。

“不過殿下這華清池里蓮花燈倒是我第一次見，可真是栩栩如生呢。”扶風望著華清池中的花燈，說著便要抬步向著平臺邊緣走路。

剛走出兩步，身后的唐宮羽突然出聲叫住她：“今夜……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