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暗流涌動（3）

此時長定大殿中歌舞升平，鶯鶯燕燕伴隨著絲竹聲翩然起舞，席下眾人則是席間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殿后是華清池連接著御花園的花塘湖，此時華清池也是華燈初上，池上有著不少蓮花，當然這個季節不可能有真的蓮花，是有宮中巧手的繡娘提前用紙糊的花瓣，再用竹篾挽成花瓣的骨架，最后插在用銅紙做得花托之上，花托上固定著一根黃燭幽幽燃燒著，遠遠看上去倒真是像是蓮花搖曳般，隨著水流慢慢晃動著。

周圍只有幾名侍衛守護，畢竟此時重要的人都在大殿之內，所以所有的侍衛的注意力都在殿門以及大殿之上。

聽著從殿中傳來的絲竹靡靡一聲，伴著微微的晚風，竟然產生隱隱睡意。

華清池上流水潺潺，不時有著嘩啦啦的水聲，此時月圓之時，滿月的清輝撒在泠泠水波之上，如銀瓶乍破泄了一地銀光閃閃。

所有景象，事情，人物又是那么有條不紊的，毫無異樣，都被這殿中傳來的酒香染上絲絲醉意。

所以，沒有注意華清池遠處的水波傳來嘩啦啦的聲響，以及一抹黑影。

本來看著名伶在殿中手彈琵琶，在吃著頂級食品是一種享受，但是扶風卻是如坐針氈，不是因為側后方的蘇亦飛，而是身旁那個軟若無骨的美人花。

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看到她，便總是想要捉弄、各種為難她，讓她難堪，比如現在。

這個男人如今執著酒杯，向著她敬酒。

出于禮貌扶風優雅而又不失尷尬的回敬一下，不然他便一直糾纏下去，想到這飯才不過剛剛開始，扶風的腦袋不禁隱隱作痛。

“讓公子受驚嚇，這一杯算是請罪。”

“世子還是別要折煞南昭了。”扶風尬笑道。

“話說本世子長得沒有那么不堪入目吧。”薄唇上揚，姿態風流。

殿中的侍女皆失了呼吸。

準確的說殿中的一切雌性生物都被這男人撩得春心蕩漾吧。

“嗯。”扶風轉頭看了一眼，認真的打量面前的男人，眼神從頭到腳再由腳到頭，贊同道：“是磕磣些了。”

“但是長得嚇人也不是你的錯。”扶風抿一口酒，繼續道：“還請世子不要掛懷。”

“……”

晉楚淵一直半瞇的眼眸，緩緩睜開下一瞬笑意便從眼角漾開，像是一圈圈漣漪蕩開，然后慢慢蔓延至臉頰，最后開懷大笑。

扶風在晉楚淵出聲大笑之前便未卜先知，淡定轉頭，挺腰，收腚，坐好。

果然上座的唐皇循聲望過來。

“晉世子笑得如此開懷，可謂何事？”

此話一出，所有眼光都聚焦在扶風晉楚淵，殿中的氛圍頓了頓。

扶風一臉從容無辜，隨著眾人的目光也看著這個莫名巧妙大笑的男人，裝作疑惑不解的模樣。

晉楚淵向著扶風眼角一掃，見那少年也是滿臉奇妙的望著自己，眼波一轉壓下唇角，起身向著唐皇一躬，說道：“聽聞南宮家的公子被封為朝陽宮客卿，如今一見果然是妙人啊。”

“WTF”扶風一臉黑人問號，霍然抬眼憤怒的看著這個三言兩語便將矛頭對準她。

晉楚淵瞟了一眼瞪著他的扶風，笑得像個鬼魅的狐貍。

自己今天只想做個小透明，根本不想出風頭吸引他人目光，畢竟現在好幾個熟悉她的熟人都坐在附近，向著扶風咬緊牙關恨恨揪著座墊的穗子，將那穗子想象成某人的風流臉。

扶風輕咳，向著唐皇微微笑了笑。

“哦？”唐皇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看向扶風，“世子不妨說出來讓大家一起樂一樂。”

晉楚淵低頭看了一眼，便含笑說道：“公子問楚淵，何以立足于大渝。”

唐皇一怔，殿中所有人一怔。

“這是何意？”唐皇老眼一瞇。

晉楚淵攏袖，微笑不語迎著上座的唐皇晦朔不明的眼神。

更是齊刷刷看向這二人，扶風此時頭低得快要埋進胸里，但是雖然本就規模不大但是束胸之后更是一馬平川，所以毫無遮擋，襯得她更加心虛。

身為宛國客卿問大渝世子立于大渝？

是驚世才華，？

是無雙心計，籌謀風雨？

是他高貴出身？

是他……狼子野心，還是……

想到此處，眾人心中黯然，在座多多少少知道南昭的身份，但是實在沒想到竟然身在宛國便問他國貴人這種敏感問題。

雖說南宮世家不受世俗束縛，被各國上位者追捧，但是這個少年膽子……實在有些大。

年紀輕輕便被皇上封為朝陽宮的客卿，拋卻背景光環多少是有本事的，沒想到胃口這般大竟然想要一次收服大陸兩大強國，嘖嘖嘖，可惜了。

霎時周圍的眼光頓時充滿憐憫譏諷。

扶風此時不禁握拳，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才走到今天，怎么可以被這個無恥陰險小人給扯下去。

抬眸，笑了笑。

“我想世子是意會錯了。”扶風起身對著唐皇躬身，轉而看向晉楚淵。

“南昭問得是。”扶風微微一頓，“世子何以立足于大渝。”

“而非世子。”扶風轉身望著唐皇說道：“何以立足于大渝。”

眾人一下不明其意，靜靜聽著這個少年接下來的言辭。

“不過是一口氣的差別，沒想到世子竟然不僅聽錯還悟錯意思。”

席下眾人中已有些人微微沉吟，若有所思，但是更多人還是不解惑的看著殿中少年。

扶風輕嘆一聲，但是暗中使用內力，即使是在泱泱大殿中還是清晰可聞說道：“殿下，您還是心急了，，語言這門學問您還需好好研究一番，差著一口氣差點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通過這解釋，席下的人精聽懂了七七八八，紛紛抬眼看著這少年面帶微笑，云淡風輕的模樣。

“雖然南昭身為南宮世家的人，身份的確敏感了些，但是您要知道您代表的是大渝，而您如今腳下踩的是宛國的土地，雖然陛下體諒您身子骨弱，水土不服，但是還是希望您能夠早日耳清目明些。”

晉楚淵的微笑逐漸凝固在唇角，眼中想潑了墨般黑的深不見底。

眾人紛紛同情看著站在那里的晉楚淵，見那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席下多少人都暗自想將自己閨女塞進他的國公府，巴結巴結關系，沒想到竟然是個身子根骨孱弱之人，倒是紛紛搖頭罷了罷了。

此時大家都明白不過是一場誤會，但是見那大渝貴人此時臉黑的模樣，卻無由來的想笑。

見此間少年漫不經心的調侃來自大渝的貴人，想必是個心高氣傲，眼界極高主兒，本來按照他的身份游走各國必然是奉為上賓，如今見這情形八成是這個世子想要為難他。

對面的唐宮羽此時抬袖，慢慢飲酒，但是嘴角卻是染著些許笑意。

這個女人，真是膽大。

扶風頓了頓，目光凝練望著晉楚淵：“雖然南昭身若浮云，但是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少年語聲朗朗，大殿之內清晰可聞。

晉楚淵怔了怔，面前看似云淡風輕的少年，仔細看看臉頰不知因為激動還是薄怒，竟暈上些許紅暈，嘴唇也微微顫抖。

晉楚淵看了良久，輕笑一聲，依舊是那副風流瀟灑的模樣。

滿座皆靜，但都偷偷瞄著那個玄衣男人。

晉楚淵倒也是不生氣，大大方方的給滿堂眾人看個夠絲毫沒有應有的尷尬，并且最后還附贈一個顛倒風華的微笑。

周圍氛圍詭異，想笑但是又不敢笑，畢竟上座的那人……

“哈哈哈。”唐皇坐在高座之上笑了起來。

眾人見此狀，不由將也跟著笑了起來，今日四海賓宴來到此地都是皇親貴胄身份最貴，哪一個不都是小心行事說話，生怕得罪他人，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毫不顧忌的調侃來自大渝的世子，雖然并無惡意但是聽著怎么都感覺別扭好笑。

唐皇似笑非笑地看著杵在那里的少年。

一開始聽聞此話時，心中卻是不爽，但是這個小子竟然這么快便跳出晉楚淵給他下得圈套，并且還能夠倒打一耙。

最后那句話倒也不知這小子是有心還是無意，是承認他愿意追隨大唐皇室么？

唐皇老眼一垂，手指啪嗒啪嗒的敲擊著桌面。

轉念一想自己的小客卿，說話那般陰損，但是心中出奇的暢快，晉楚淵是什么人，能夠幾年爬上大渝高位豈是常人，能讓他在宛國的殿上出丑如斯。

唐皇摸著胡子，笑瞇瞇看著扶風，感覺如今怎么看怎么順眼。

扶風顫顫坐了下來，面色如常甚至還帶著往常淡淡的笑容，但是其實都不知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晉楚淵在身側，也不氣惱舉起酒杯，低笑道：“公子，當真是伶牙俐齒啊。”

“彼此彼此。”

沒有介意扶風的冷漠，自顧自的將酒杯送至唇畔，一口飲盡感嘆道：“宛國的好酒啊。”

“這酒還能喝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