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煥見靖伊生得不像是中原女子,其實早已經猜到靖伊的身份不凡了,靖伊在一旁,睜大了明眸看著守恩,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守恩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地開口道:“十三年前,我在奉了師傅的命令,去東越歷練,當時,東越還不像現在這樣混亂。”
守恩說著,不禁陷入了回憶之中。
十三年前,天地門名動一方,已經成了中原的護國大派,天地門弟子雖少,然而任何一個弟子在外都能稱霸一方,可以說,當時的天地門已經是威震武林了。
作為天地門的大弟子到了東越,自然是萬人敬仰的對象了,守恩原本只是奉命來東越傳達中原國主結盟的意思,卻沒想到守恩剛到東越,東越王室已經被叛軍包圍,叛軍人多勢眾,守恩單槍匹馬,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先躲起來靜觀其變,畢竟叛軍殺紅了眼,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天地門的弟子。
守恩原以為這場叛亂會持續很長的時間,卻沒想到叛軍的勢力極大,王宮里早就安排了人手里應外合,叛軍只用了一天,不僅占領了王宮的角角落落,甚至還迅速掌握了朝堂上下,邊關的將軍們還不知道情況,一個個糊里糊涂的被調遣回去,剛一進城門就被五花大綁了起來,叛軍也因此沒有費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終結了東越王朝。
只是叛軍其實由三家勢力組成,雖然實力強大,但最終都還要回到利益上來,可惜三家誰也不服誰,東越的王室也因此保留了下來,只是東越原有的勢力和地盤都被三家瓜分了,東越也被分成了極東的秦國、極南的晉國和緊挨著中原的衛國,東越王室也變成了東越名義上的統治者。
守恩感到東越叛亂的事情蹊蹺,便偷偷打聽起消息來,一連一個月,守恩四處奔波,終于有了一些眉目。
三家雖說是合作,但是從策劃到行動,全部都是秦家一手主導的,只是守恩卻沒想到,饒是自己手眼通天,竟也沒法打探到秦家家主的身份,所謂“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守恩在東越的王宮中打聽著,卻正巧碰上東越的一位公主抱著孩子從屋內出來,守恩便隱匿在一旁,打算看個究竟。
這東越的公主手里抱著一個嬰兒,用王室的錦衣做成襁褓。
守恩見那公主抱著嬰兒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詞,只是嬰兒的哭聲太洪亮了,守恩也沒有聽清那公主在說著什么。
那公主說完之后,像鼓足了勇氣似的,忽然三步并作兩步,將嬰兒輕輕放在一棵老樹的樹洞中,又一步三回頭,對孩子依依不舍,盡管如此,東越公主終究還是離開了。
此時已經時至臘月,天寒地凍,樹洞中雖然暖和,但若是沒有人發現樹洞里的嬰兒,嬰兒幾天吃不上食物,一樣會夭折。
守恩在外歷練多年,這么的事情已經遇到了許多,現在東越情況復雜,隨時都會有危險,若是在此時節外生枝,冒然救下這個和東越王室有關的嬰兒,自己也難免會卷入東越的這場浩劫之中。
守恩于是一狠心,轉頭就要離開,只是守恩剛要一走了之,樹洞里卻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想著這個嬰兒可能就這樣在樹洞中,因為沒有人發現而送命,守恩動了惻隱之心,便趁著四周無人,將嬰兒抱了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守恩笑著對靖伊說道,“你好像知道我在附近似的,我剛把你抱到懷里,你竟然立馬止住了哭,好像你哭鬧就是為了吸引我去救你。”
靖伊對守恩這似是而非的夸贊絲毫不買賬,撅著嘴說道:“我娘她這么狠心,要是沒有大師兄,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守恩一聽這話,卻收起了笑意,一臉正色道:“小師妹,你娘也有她的苦衷。”
“她能有什么苦衷?”靖伊翻了個白眼,不屑道,“還不是怕我連累她,這才迫不及待地遺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管我是死是活!”
“小師妹,你娘她……”守恩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她怎么了?”林文煥連忙問道。
“我看著她進了宮,第二天,宮里傳出了消息,東越的怡文公主在宮中自縊而死。”
“……”靖伊沉默不語,呆呆地站了許久,只有眼眶微紅,林文煥也不敢上前打擾。
靖伊想起自己從小無父無母,在天地門長大,自己早已把天地門當作自己的家了,只是自己也時常會想起自己的父母現在怎么樣了,有時也會怨恨他們狠心丟下自己,卻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堂堂東越的怡文公主,竟為了讓自己有一線生機,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當初沒有大師兄,娘也會白白送命了吧。靖伊不敢再想下去了,所幸自己如今活了下來,又知道了自己的母親為了自己而死,多年來的怨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愧疚,忽然一股腦地朝靖伊涌來,靖伊一下子紅了眼眶,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守恩清楚自己這位小師妹性格直率,此時剛一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多年的怨恨一下子要消解,當初有多少的恨意,如今便會轉換成多少的歉意,靖伊此時不需要只言片語的安慰,只要時間的流逝,想必自己疼愛的小師妹就能慢慢釋懷了。
果不其然,靖伊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忽然朝著東方跪了下來,鄭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林文煥和守恩知道靖伊是在祭奠逝去的母親怡文公主,也不敢出聲打擾,直到靖伊跪拜完,慢慢悠悠地起身,對守恩說道:“大師兄,你會和我們一起走嗎?”
守恩見靖伊一切如初,這才放下心來,對靖伊溫柔一笑:“不了。”
守恩的笑忽然露出一絲狡黠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文煥和靖伊兩人還要再說什么,守恩已經施展著輕功,踏著如鬼魅一般的步伐離開了。
靖伊只能悻悻地垂下頭,卻正好看見守恩原來待的地方落下了一封書信。
“殿下!你看這是什么?”
兩人湊了過去,只見上面工整地用小楷寫著幾個字:獨孤立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