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走的有些急，我硬是前領卡著脖子給彈回去了幾步，一時竟有些尷尬。

“……”

直到寬大的帽子蓋住我的整個頭，恰好齊眼，我才知道秦翊的意思，原來大衣不僅是用來隱藏氣息的啊。秦翊轉到我面前把我的領子豎起，將拉鏈拉到底。高豎的衣領擋住我的大半張臉，現在我跟他一樣，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了。

突然的靠近讓我很吃驚，對我來說，這樣的動作太過親密了，親密到我緊張得都忘了呼吸。還以為，他肯定很討厭我。也可能是覺得多次提醒很麻煩吧，我怎么變得這樣蠢笨了。

和他面對面站著時，一聲輕輕的嘆氣聲讓我再次后悔把他牽入這樣危險的情況中。我在心里暗暗決定，以后再也不要成為別人的麻煩了，無論是陳晨的，還是秦翊的。我從來不想成為誰的累贅，為此我足夠獨立，今后也當一樣。

前后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已經都收拾好，但時間仍然很緊迫，因為每多一秒，陳晨就多一分不可預知的危險。

秦翊看出我的焦慮，出小區后直接拉著我上了一輛出租車，這個地方交通極為便利，外出一向很方便。

看著被他拉住的手腕，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內心的吃驚。我居然與活人接觸了，本來因為鬼的體質，我是碰不到車的，更別說乘坐了。還沒來得及提醒就突然被拉上了車，接收太多讓自己吃驚的新事物，新規則，吃驚之余，我已經能自然面對了。

秦翊沒解釋什么，但我猜測與他手上的綠色東西有關，現在我相信，那絕不是普通的污漬。一路上他都拉著我的手腕，我則是處于半漂浮的狀態，不受重力，也無法接觸車輛。

很快到了中央商場，我們立即趕到之前被襲擊的地方，但那里很正常。之所以說正常，是因為先前所有打斗的痕跡都消失了，也沒有絲毫鬼的氣息。

為什么會這樣？連那幾根銀針也消失不見，好像這里從來都是這樣，什么也沒發生過。

我突然生出一種被世界拋棄的迷茫，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到底還是來晚了嗎？

“你經常跟他在一起嗎？”秦翊淡淡地問道。

經常在一起嗎？無論是“經?！边€是“在一起”都是頗為親近的詞，回想起來，我才發覺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啊，一開始還是完全的陌生人，什么時候已經這樣熟悉了。

不知道秦翊為什么問這樣的問題，想起與陳晨多日的相處，我壓下心里的一絲尷尬，只“嗯”了一聲。

接著就看到秦翊拿出一個玻璃方盒，內部像是一個樓盤模型。雖然不大，但做工非常精細，細化到房屋，園林，樹木甚至電線桿，簡直就是一個城市的縮略版。地面是很密的網格，細看會發覺模型已經精致到每棵樹都在一個特定的格點，模型四周還有坐標標注。

秦翊將盒子放于地面，一邊在邊角的一個方形凹槽里放了五六顆透明的小玻璃珠，一邊對我說：“給我幾根頭發”。

我很利落地扯了一小撮，因為沒有痛覺，我扯的很豪邁，遞給他時才發覺扯下來不少。

拿頭發時，秦翊的眼角隱約抽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一下，終是沒說什么，又開始操作方盒了。

期間我無意碰到路人怪異的眼神，才驚覺在人群密集的市中心，秦翊這樣的舉動有多么引人注目。特別是他和我對話時，在外人眼里就是在自言自語。

特殊體質人群在生活中一定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僅是來自鬼的打擾，更是來自旁人的異樣眼光。若我是他，肯定沒辦法像他這樣自然的在人群中做這些，雖然現在我已經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我很清楚，它們的殺傷力有多大。

操作方盒大概只需要幾根頭發，秦翊將那撮頭發捻了幾下，從中挑了幾根相對較長，質量好些的，將其辮作一股，纏在模型中最高的一棵樹上。這棵樹與其他樹不同，整體都是朱紅色，顯得很特別，更像是一個極為關鍵的標志。

沒多久，突然有顆透明珠子從凹槽中跳出，在模型中沿著路最終滾到一幢大樓前的一個格點上便靜止不動了。

大樓的外型看起來極為眼熟，我突然看懂，原來這竟是這座城市的模型，那幢大樓是中央商場，珠子所在的格點正是我所在的位置。

按照秦翊的指示，我又開始回憶與陳晨有關的事。這次又從凹槽跳出一顆珠子，不同的是珠子剛跳出就開始發紅，仍是透明的，但整個呈血紅色，看起來很不祥。

目光隨著珠子移動，最后竟停在那棵紅色的樹旁。我正準備詢問，秦翊便指著紅色的珠子開始解釋：“那是他現在的位置，紅色說明他的狀態不好，顏色越深，說明越危險?！?

后來究竟又發生了什么，陳晨怎么會到那里去？我擔心陳晨，但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對秦翊開口，這些事本就與他無關，他愿意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去看看的。突然想到被連累的小魚，心里就一陣難受。試著回想小魚，但方盒沒有任何動靜，我心中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有些頹喪地問：“如果方盒沒有反應，會是什么情況？”

秦翊看了我一眼，又偏過頭去，說：“那就是消失了?！?

我自然知道消失是什么意思，可小魚做了什么呢？我又做了什么呢？為什么那個司機要襲擊我？突然之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活著尚且如此，死了還要為這些事勞心，我真的受夠了。

“你不用擔心，那個地方很安全，鬼是靠近不了的，他應該被救了?！鼻伛磻B度溫和了些，說：“我帶你去?！?

我一陣感動，剛準備“嗯”，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噓……”突兀的吹哨聲讓我心里突然一陣緊張，對哨聲源頭本能的感知到一種惡意。

“擺渡使［注］會對鬼這么好，真罕見呀!”

聲音的來源是一個看起來很痞的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頂著一頭張揚的栗棕色錫紙燙，看著有些眼熟。一側還帶著很閃眼的耳鉆，坐在臺階上的樣子頗有些放蕩不羈，是典型的不良初中生形象。在我的認知里，這種男生一向沒什么腦子。

但這個人不同，雖然他比我還要矮，但只是與他對視我便不由自主地戰栗。他陰暗的眼神表明，他的年齡絕不止表面上看起來的這樣，甚至遠超過十幾歲。

話畢，男生還發出一聲嗤笑，嗤笑聲嘲諷之意很明顯，讓我一陣反感。我生氣的瞪著他，同時心里也思考著他的話，擺渡使是說秦翊嗎？我以為像秦翊一類的人都直接稱作特殊體質人群，第一次聽說擺渡使這個詞。

男生身上什么氣息都沒有，但我想他肯定是鬼，而且不是普通的鬼。

注：［擺渡使］文中是特殊體質人群的別稱，但很少有人用這個別稱，借鑒的《擺渡人》中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