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沒見過面的孫媳婦——”

未等沁竹先招呼，她就笑嘻嘻地走過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些，仔細打量著沁竹的相貌，隨后很滿意地點頭道：

“嗯，我孫兒的眼光果然不錯，是個標致的小美人！來孫媳婦，你們成親的時候我老婆子來不了，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看看喜不喜歡。”

在場的每個人都只有一只禮盒，奶奶特意給了沁竹兩個。

“謝謝奶奶。”

沁竹很識趣地將禮盒接過，抱在手中，卻未去打開。

“打開看看。”

奶奶并不講繁文縟節，反是期望沁竹能夠現在就打開，算是送禮之人想看到接受者驚喜面孔的心態吧。

沁竹也猜不到里邊是什么，將第一個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集發簪、發冠、流蘇、耳環等一成套的首飾，做工精細，式樣素雅，挺適合她這個年齡的。

“謝謝奶奶，這些都很漂亮，孫媳很喜歡。”

她沖奶奶笑道，露出驚喜的神色。

“是嗎？”奶奶看上去特別高興的樣子，并且還有幾分意外之色，“這一套是我讓甫兒嬸嬸去置辦的。

本來我是覺得花哨些的更好，結果她買了這套更素的回來，在路上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呢。

喜歡就好……你再看看下一個。”

奶奶說完，卻不滿足，期望著讓她把下一個打開。

沁竹不知她是何想法，一定讓她兩個都打開。她只好把首飾盒放在桌上，去拆開那個大的盒子。

一打開盒子，定睛一看，明白過來奶奶的意思后，一時間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說些什么好。

那盒子里面，裝的是一件喜慶的嬰兒小襖子，樣式和顏色是男孩女孩都適用的那種。襖子上還擺了個銀色小手鐲，這盒子的禮品，用意再顯然不過。

“奶奶，是什么好東西？”

大概是見她的神色有點怪異，玄甫跑了過來，帶著好奇的腔調，朝那盒子里一探。沁竹見他過來，便將盒子配合地給他瞧，并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您也真的是……”

玄甫先是一怔，隨后埋怨地看了奶奶一眼。

“不妨，”奶奶卻哈哈一笑，“反正你們倆早晚也得用。”

“您送給孫媳婦的這兩樣東西，我都很喜歡。”沁竹接過話來，像以前應付玄甫那般，甜言蜜語道，“孫媳婦在此謝過了。”

只是，您的愿望得落空了。

沁竹暗想。

奶奶把眼光放到二人身上，滿意地點點頭，隨后又將視線看向了林母。

“兒媳婦，”

她雖仍舊是一臉的笑，只是，這次卻并不如先前那般隨意，而是笑得幾分克制，幾分禮節性，

“今年是你本命年，給你買了一尊白玉龍，你看喜不喜歡？”

“謝謝婆婆，”

林母接過禮盒，卻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是那種禮貌又生疏的笑，她招呼著，雖未露出不悅的神色，但言語上卻有些清冷，猶如沁竹剛入林府時那般，

“您趕了這么長的路，想必也累了。您先坐會兒，我去讓下人把您的行李、被褥都安置好，待會兒再讓人端盤點心水果來，您好跟甫兒他們多聊聊。”

此話一出，沁竹頓時感到屋內氣氛有些僵住了。

不，從一開始，熱鬧的只圍繞著站在門口三人，自己是隨機應變，沒有貿然上前，林母就不同了。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從那時她周遭的氣氛，就已經是凝固的了。

“好啊，”奶奶聽后，眼里怔了怔，隨即笑著順著話道，“我也好久沒和乖孫子聊聊天了，今天要和孫子、孫媳婦聊個痛快。

來——”

說著，奶奶就拉了沁竹二人坐在椅上，

“你幾歲了，孫媳婦？”

“十六，明年十七。”

“那跟我們甫兒是怎樣認識的啊？聽說當時甫兒撒潑耍賴地也要娶你，今日一見，果真漂亮、討人喜歡……”

“奶奶，”玄甫幽怨地打斷她道，“你孫兒不要面子啊？”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家常，林母準備離開大廳的時候，與門口進來的林太師剛好擦身而過。

“素華……”

林太師面有難色地低聲叫了她一聲。

但林母并未理會他，只是放緩了兩步，見他沒說別的事，繼續低頭走出門外。

晚上，回到房中，沁竹見林玄甫對奶奶的事沒有詳說，也就沒再多問。

本來大多婆媳之間就不好相處，大概奶奶和林母之前有過什么矛盾和過節，林玄甫作為小輩，也不便說明吧。

更何況，自己在這林府的真實身份，只是一個外人。

她也沒有知道的必要，見招拆招就行。

奶奶在這里住了幾天，雖然表面上，大家什么都不說，府里也沒任何爭吵，包括林父林母平時的吵嘴，也結束了。

但氛圍，反而怪怪的。

這日晚飯時，奶奶和沁竹聊著天。

“那你和甫兒，從認識到成親，也差不多有九個月的時間了吧？”

“是啊，”這九個月里發生的樁樁事，簡直讓她有種九死一生的感覺，“九個月了。”

“但是你們成親，也不過只有短短三個月而已，”

奶奶說出她的疑惑，

“我只是覺得，你和甫兒兩人……有點不像其他新婚夫婦那樣？有些客氣。”

此話一出，連一旁的林母也朝她看來。

林玄甫的奶奶，眼光有這么毒嗎？

沁竹偷偷瞥了林玄甫一眼。只見玄甫仍是像個沒事兒人那樣，該喝湯的喝湯，似乎完全沒把她們說的放在心上。

也是，這個問題留給她來應付最好不過。不在意，反倒更證明他們之間并沒什么問題。

“奶奶，那只是他在長輩面前裝的。”

她甜言蜜語地對奶奶笑著，扯謊道，

“平時他可會欺負人了，都不讓你們看見。”

“對，”玄甫卻放下湯碗，一臉得意的神情，帶著調戲的腔調，“我欺負娘子的時候，你們都看不到。”

沁竹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不愧是常年混跡青樓的人。

“奶奶您看他……”

沁竹會意后，朝奶奶告著狀，二人儼然一副打情罵俏的模樣。廳內其余幾人，包括站著的丫鬟，都不由低頭輕笑。

林太師清咳一聲，端正聲色，提醒道：“玄甫，這玩笑開過了。”

在奶奶面前，他并沒有裝出多嚴厲的樣子，斥責偽裝中的兒子。

林母這次也沒有站在兒子這邊，而是用手絹遮了遮面，半笑半嗔怪道：“你也真是，沒大沒小。”

玄甫沒吭聲，只是埋著頭，沒心沒肺地繼續吃飯。

而奶奶正抿著嘴，臉上掩不住的笑意，看來她對這番鬼話很是相信。

還好，蒙混過關了。

沁竹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