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呢？慧立心亂如麻，見姚旦和辯機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似乎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絕不放過他。

慧立搜腸刮肚，終于從一團亂麻中抽出一根細絲，如臨大赦般開口：“我……我只是怕殿下心里還是厭煩我，但看在師兄的面子上，不得不對我好。倒不如我識趣些，不叫殿下費心。”

姚旦一愣，沒想到慧立會說出這個緣由。前不久還是喜怒都寫在臉上的小孩子，現在已經有這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了嗎？她敲了敲案幾，沒有說“我并不厭煩你”，而是反問：“我因為你師兄對你好，又怎么樣呢？”

慧立語塞。

“天下哪有無緣無故的好和壞。就像圣人對我好，是因為我是她女兒；圣人對狄相好，是因為他是朝廷的功臣。我愿意因為你師兄而對你好，你就該歡喜地受著，說什么費心不費心。浪費我的一番心意，才是最大的不識趣。”

姚旦的話一聲聲入耳，敲打著慧立的心。“不，我不希望殿下因為師兄才對我好。”一句話從胸中噴涌而出，卻卡在喉嚨間，終究沒有說出口。慧立木木地點頭，壓抑住聲音里的顫抖：“是，殿下，我知道了。”

姚旦以為慧立聽進去了，滿意地點頭，端起茶碗要喝，卻發現碗里沒有茶。她把自己的碗往辯機面前一推，示意他添茶。一向心細如塵的辯機不知怎么了，竟沒有反應。

“辯機？”

辯機似驚醒一般，順著聲音看向姚旦。

“茶。”

辯機終于注意到面前空空如也的茶碗，隨手提起茶壺續茶，平靜的臉上無波無瀾。

原本是想來約會辯機，結果卻“解決”了慧立的事，真是意外的收獲。姚旦并不厭惡慧立，說既往不咎就是真的既往不咎了。且因為慧立是辯機的替身，愛屋及烏，姚旦總想與他好好相處。

“慧立與你越來越像了。”看著慧立逐漸顯露出的青年的面龐，姚旦感嘆道。

“……嗯？殿下何出此言？”

姚旦又轉頭看向辯機的面龐，眨了眨眼睛，幽幽地道：“有話不好好說。”

辯機一愣，突然苦笑起來。

“殿下教訓得是。”

有些話，有一萬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卻沒有一個好好說出來的理由。辯機的目光掃過慧立，在他臉上看出同樣糾結的神色，心下一哂。確實越來越像了。我如何將一個好好的孩子教成了這樣？

姚旦正準備與辯機好好說說話，以慰相思，王嘯卻突然來了。這并不是姚旦與他約好的回宮的時間。

“怎么了？”姚旦皺眉。

王嘯神色莫名：“相王進宮了。”

終于有結果了？姚旦立刻想到。四哥的行動比她想象中還要慢一些。

姚旦大大方方地拉住辯機的手，略帶撒嬌地說：“那我回宮啦。”

辯機不反握她，也不推開她，只淡淡地笑：“恭送殿下。”

姚旦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波瀾不驚逆來順受的模樣，故意撓他的手心，看到辯機忍不住渾身一顫，才笑嘻嘻地松開手。